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171章 世故


        

看了這一首詩,哥舒翰目光閃動,末了,乾脆問道:“高三十五,你可願到我幕下做事?我已任隴右節度使,可上表為你請封朝銜。


        

高適有些意動,轉頭一瞥,只見薛白正低頭淺淺地抿了一小口酒,沒有看向他,顯然是不打算插嘴,任由他自己考慮。


        

若只要到邊鎮幕下做事,薛白大可不必這般費心。


        

高適遂起身執了一禮,道:“可否冒昧請哥舒將軍在科場上出手相助?提攜之恩,我必銘記。”


        

薛白點了點頭,放下酒碗道:“若高兄中了進士,還是可以到哥舒將軍幕下做事。”


        

“好。”


        

哥舒翰竟不推託,收好高適的行卷,道:“此事我會找機會與右相明言。”


        

數日後,李林甫也收到的高適的行卷。


        

展開一看,行卷上是一首排律長詩,題為《留上李右相》,其中頗有些讚譽之句。


        

前十六句諛頌李林甫的功績,如“風俗登淳古,君臣挹大庭。深沈謀九德,密勿契千齡”,後十六句描述自身的窮困處境。


        

“薛白變了,圓滑世故了啊。”李林甫撫著卷軸上的詩作感慨道。”


        

蒼璧見主家心情不錯,湊趣問道:“阿郎,既是高適的詩,如何是說薛白變了?”


        

“你當薛白只是在幫高適?這是助人亦助己,先是借哥舒翰之口,表明想讓王忠嗣與本相冰釋前嫌;之後又借高適之行卷,遞上奉呈之詞,皆是示弱。馬上要春闈了,他一心功名,不願在此事上與本相有所衝突。”


        

蒼璧有些發愣,很難相信“助人亦助己”這種話會出自阿郎之口,反應過來之後道:“這豎子,倒不如親自到阿郎面前賠罪。”


        

李林甫擺了擺手,心知薛白聖眷在身沒必要如此,眼下這般已足夠了。


        

再結合楊釗最近常常跑來拍馬屁,不難看出,此事歸根結底還是楊黨在示好。


        

右相府如今在推哥舒翰為隴右節度使,楊黨其實也有資格拉攏哥舒翰,但表態可以不鬧事,以換取幾個進士名額。


        

如此,是否點高適進士及第?確可以好好斟酌了。


        

李林甫思忖了一會,吩咐道:“招崔翹來見本相。”


        

冬月中旬,顏宅。


        

大堂上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歡呼。


        

在猴子的故事結束了一個多月之後,顏嫣終於是等到了薛白新的文稿,展開來看了,這次說的卻是一條白蛇的故事。


        

薛白原本是想寫個宋徽宗的故事,脈絡都想好了,就從其當端王時擅蹴鞠、書畫、音律開始,寫他登基,任用蔡京,再添些與李師師的軼聞,最後寫到靖康之變。


        

但到最後,他還是作罷了。


        

春闈之前不必惹這種大禍,春闈之後也忙,何況還能靠故事勸諫李隆基不成?


        

此時他站在那,顏真卿彷彿看出了他心事。


        

中的不安份,問道:“你近來未惹禍?”


        

“學生不僅未曾惹禍,還消彌了不少禍顏真卿大概知道他最近在做什麼,點了點頭,道:“開了春,老夫將遷任監察御史,巡查西北。到時老夫不再在長安,你萬不可再招惹哥奴。


        

“學生明白了。”


        

薛白早知他要升官,卻沒想到他品級沒有什麼提升。但再一想,監察御史雖品秩不高但權限很大,這一趟巡查西北能迅速累積功績,再回朝就很容易遷任朝廷大員了。比如楊釗從御史往上升遷速度就很快。


        

重要的是,從哥舒翰、顏真卿的官職變化就可看出,李隆基有意拓邊、攻打吐蕃。


        

同時,隨著東宮失勢、王忠嗣的兵權喪失,朝中的紛爭也暫時塵埃落定,接下來政務必然由李林甫全權主導,故而顏真卿有此提醒。


        

薛白不能再像過往那樣趁著兩股勢力爭權在其中渾水摸魚。等到王忠嗣、顏真卿離開長安,他也得儘快取得官身,脫離這個漩渦中心。


        

好在他確實沒有再招惹李林甫,藉著哥舒翰之事主動講和了,韜光養晦,不丟人。


        

冬月大雪紛紛,使長安百姓的日子顯得寧靜起來。


        

哥舒翰沒有在長安久待,接受了任命之後,馬不停蹄地便趕回了隴右。


        

臨行前,他向聖人狀告王忠嗣在隴右時以功名富貴自傲,苛待士卒,聖人遂罷了王忠嗣朔方節度使一職。


        

讓小勃律王及其王后吐蕃公主在聖人面前跳了舞。


        

到了臘月,高仙芝、封常清進京獻俘,不久,又因為高仙芝與安西四鎮節度使夫蒙靈察之間的矛盾鬧得滿朝風雨。


        

此事確是高仙芝的錯,在滅了小勃律國之後,越過夫蒙靈察直接向朝廷報功,此為官場大忌,夫蒙靈察揚言,若非這“啖狗腸的高麗奴”立了大功,必殺之。


        

薛白沒有資格參與這些軍國大事,這次很老實地沒有摻和,他本與岑參說好要拜會封常清,也因此事而推辭了,似乎真的洗心革面、異常老實。


        

當然,此事也沒有什麼是他必須要去改變的。


        

李林甫使人盯了數日,發現楊黨也並未拉攏安西將領。


        

但趁著這個時機,杜有鄰在楊銛的舉薦下遷任了吏部功考郎中,重新披上了紅袍。


        

在天寶六載末,這是最不起眼的一樁小事,巧的是,它距離杜有鄰牽連大案而險些被杖死,恰好整整過去了一年。


        

待臘月過去,一轉眼就到了天寶七載。


        

離春闈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