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02章 右相府

“胡兒人呢?招他來見本相。”

“這就去招……”

“快!”

李林甫其實還不信,他不認為自己這個仙官會看錯安祿山。

回過頭,眼前看到的還是安祿山在榻上打滾,因聽了他一句苛責而高呼“我死也”的可笑場景……他揉了揉那雙老眼,只見眼前的亭臺樓閣開始變得模糊。

“我死也!”安祿山還在大叫。

之後,大叫聲變成捧腹大笑。

“我死也!哈哈哈哈哈!”

“不可能,此為張垍離間之計。”李林甫一揮手,想讓自己鎮靜下來,“待問問胡兒便知……”

“阿爺,阿爺。”

“人呢?!”

“胡兒已離京了……”

“遣快馬去追!”

李林甫怒叱一聲,奮然將眼前的屏風推翻,罵道:“我一手提攜的雜胡,他敢背叛我不成?!”

“阿爺?”

李岫還沒明白出了什麼事,但看到這場面,猛然想起他以前諫父時的場景。

右相府就像一輛拉著大唐這個沉重貨物的車,全憑府也就倒了。

以前,看不順眼的車輪想拆就拆,如今,似乎有個最重要的車輪要掉下去了?

李岫腦中不由回想起自己當時的疾呼,“阿爺久居相位,前路滿是枳棘,一旦禍至,如何是好?”

終於,有下屬回來了。

“阿……阿郎……小人已派人追出城門,但胡兒稱……他不能回京了……”

此時,李林甫已鎮定下來,撫著長鬚思忖著,忽然一個激靈,驚道:“哥舒翰。”

“阿爺?”

“快,速去找哥舒翰來!”

這是一段更漫長、更讓人煎熬的時間。

半個時辰後,蒼璧一邊小跑,一邊擦著額頭上的細汗回到了相府主廳。

李林甫正站在堂外踱步,見了他,目光灼灼。

蒼璧莫名緊張起來,遠遠便喊道:“阿郎……”

忽然,他腳一崴,摔倒在地,一把老骨頭卻是沒能馬上爬起來。

李林甫心情差到了極點,不由叱罵。

他不由想到有一次,薛白頤指氣使地提醒他,右相府的管事該換了。

今日之後,他就要把蒼璧換了,確實太老了。

“阿郎。”

“說!”

“阿郎,哥舒翰不肯來,他,他正在……張垍府中……”

這一日,沒有人說那是“寧親公主府”,那座宅院在二十年裡難得被稱為“張垍府”。

“咳咳咳咳……”

李林甫正要破口大罵,卻覺得嗓子幹得厲害,一口痰堵在喉嚨裡上不來。

他感到自己快輸了,原本是邊鎮盡用胡人,邊鎮盡是他的黨羽,沒想到這些胡人最不講信義,說背叛就背叛。

“去找薛……咳咳咳咳……”

~~

子午驛。

薛白正坐在驛館中等人,腦子裡想著杜媗與自己說過的官途上八步走到宰執之位。

他走得雖快,資歷卻還太淺,往後必然會困難很多。但顏真卿這次已一躍為兵部員外郎,若下一步能遷中書舍人,就算不是宰相,也能染到中樞之權了。

如今是天寶九載,兩三年內,妥善地解決好南詔的問題,讓朝廷不至於在此事上損兵折將,同時建功立業,把顏真卿扶上相位,再以三五年緩解河北局勢,暫時消除最大的隱患。之後,也許就有時間從根子上解決更多問題了。

故而說,南詔之叛,是個大危機,卻也是個大機會,沒有這個變局,也就沒有機會立下能飛快升官的大功。

想著想著,前方塵煙滾滾,有人策馬而來了。

薛白起身,眺望了一會,待見到顏真卿那雄武的身姿,微微笑了出來,莫名也有些緊張。

終於,馬到了驛館前。

“籲!”

“老師。”

“你已歸長安了。”顏真卿塵風僕僕,道:“先說說南詔叛亂的詳情。”

“閣羅鳳之心,朝廷早已察覺,故而張虔陀上書要放其庶弟歸南詔,朝廷還出兵佔下姚州與南詔的鹽場。但誰也沒想到,閣羅鳳一叛就能殺敗雲南太守府,斬張虔陀而擊敗唐軍,他自己也許都沒想到……”

顏真卿道:“開元二十八年,尺帶珠丹將其姐嫁給了小勃律王,小勃律國方肯叛唐而依附吐蕃,如今閣羅鳳敢叛唐,目的必在於自立為王,吐蕃顯然許諾他派兵支援、或約為兄弟之國。其揚言叛唐出於無奈,實存三方並立之心。大唐若不急著出兵於一時,時長日久,南詔與吐蕃難免生隙,而若出兵,務必求速勝。”

薛白深以為然,又說了蘇毗國也想從吐蕃自立,並聯合了吐蕃大臣梅色政變一事。

顏真卿點點頭,道:“我知道此事,在隴右時便聽聞了,此事,哥舒翰也在極力促成。”

“無怪乎張垍要舉薦老師。”

顏真卿道:“你知道,蘇毗女王沒陵贊曾想率部投奔大唐?”

“是,其部兩千餘人都被殺了。”

“沒陵贊有個兒子,叫悉諾邏,他想要給母親報仇,因此收買了吐蕃九政務大臣中的兩人,準備叛了吐蕃。”

“虧學生還查了這麼久,老師原來知道,彈劾李延業時為何不說?”

“不在於說不說。”顏真卿微微嘆息,“聖人、右相一直都知道,只是沒想到結果會是如此。”

薛白回想起來,方知哥舒翰、顏真卿其實早就知道吐蕃使節有兩撥人,其中一撥在為策反南詔之事出力。只是他們以為雙方都在策反對方的附屬國,大唐的國力更強,顯然能鎮住南詔,先給吐蕃來一場內亂。

哥舒翰更信任聖人、右相一些,所以主張不動聲色;顏真卿認為得維護法度,彈劾了李延業。但誰都沒想到,這邊策反蘇毗國還未有進展,那邊南詔已經把西南打破了。

再一想,薛白就明白了,上元夜的時候,李隆基肯定覺得他這個豎子蠢得不可救藥了,結果倒好。

“聖人、右相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結果沒掌握住,所以只好拼命找補,把罪過都栽在張虔陀身上?”

顏真卿道:“諷之無益,西南的天破了,得補。”

“學生只怕往這個窟窿裡填了太多東西。”

“我今日與你說這些內情,是要讓你知道,聖人在此事中的心情。”

“明白了,越惱怒,越容易出錯,越填越多,就像賭徒一樣。”薛白道,“好在,老師這次遷任兵部,是個踩著張垍往上爬的機會。”

“張垍拜相了?”

“要當真宰執,還差臨門一腳,但有一點。”薛白玩笑般地道:“他與太子、安祿山都走得太近了。”

師生二人隨意的幾句對話,大概已將他們下一步的計劃勾勒出來。

之後,顏真卿道:“你們的婚期快到了啊。”

“是。”

薛白便有些拘謹起來。

他有些慚愧。

也就是李隆基沒去華山,而且南詔也反了,否則他怕是不能升官回長安。到時就是一個在謀反的白身跑回長安娶顏嫣,也許還要被問罪。

不過,眼下這情況看似好,萬一沒能阻止那場大亂,往後的日子只怕會很辛苦。

思緒回到個人之事上來,一路上師徒兩人就沒有再說更多的話。

待到長安城外,遠遠地有一隊右相府的僕役趕上前。

“薛白,右相召你到相府說話。”

“我今日休沐,為老師接風洗塵,恕不奉陪了。”

進城不久,還未到敦化坊,李岫竟是策馬趕了過來。

“薛白!”

當著顏真卿的面,李岫上前扯過薛白,低聲道:“聖人要調王忠嗣平南詔。”

薛白心念一動,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道:“此事我卻做不了主。”

李岫滿臉焦急,猶想糾纏。

卻有一顏家家僕上前,彬彬有禮地執了一禮,道:“李十郎還請放開我家郎婿,萬一教別人看到,還以為右相府想要搶親。”

李岫一愣。

他終於感到右相府的權威不好使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