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66章 真功勞

獻俘前這個獻禮的過程一直持續了很久,無數寶物被送入朱雀門,極能顯得這天寶年間的唐軍武德充沛,敢叛亂者,皆無好下場。

楊國忠見了,心頭卻是大火直冒,在心裡罵道:“仗打得不好,報功又花樣百出,狗雜胡。”

待珍寶都獻給聖人了,之後被帶到朱雀門前的就是許多的俘虜,男女老少都有。

……

李隆基稍稍眯起了眼,目光落在了俘虜中的一輛囚車之上。

囚車上站著一個血淋淋的高大漢子,有著栗色的捲髮,濃密的鬍鬚,遠遠都能看出眉骨很高。

李延寵曾經在長安城當了六年人質。那時信安王李禕征討奚人大勝,李延寵的父親也就是當時的奚王降唐,後來,奚王過世,安祿山便奏請李延寵繼任,才有了娶宜芳公主後殺她叛亂之事。

李隆基認得李延寵,乍然見到這個叛徒被俘獲了,因興奮,雙手竟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讓那狗崽子到近前來。”他甚至難得罵了髒話。

高力士沒有擔心放李延寵到御前是否有危險,他的聖人年輕時什麼危險不曾經歷過,領了旨,便親自去安排。

他下了城頭,路過薛白身邊時,薛白上前問了一句。

“高將軍,竟擒獲了李延寵,是否請衛國公主、信成公主以及她們的駙馬來?”

衛國公主便是宜芳公主的母親,必是想要親眼看看殺女兒的兇手受刑。

就連高力士,方才都只顧著聖人的心意,忽略了這一點。見薛白竟還記得,看了他一眼,讚許地點了點頭。

若薛白真是廢太子李瑛之子,惦記著此事便有了理由。

“薛郎重情義啊。”

這般感慨了一句,高力士安排人去請兩位公主,繼續走向李延寵。

薛白覺得安祿山俘虜奚王之事太過突兀,心中好奇,便跟了過去。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了大勝仗卻來不及傳遞戰功的情況不常有。薛白又不認為是楊國忠隱匿了安祿山的功勞,那必有蹊蹺。

安祿山經常哄騙那些小酋長到帳裡喝酒,然後坑殺或俘虜。但李延寵不像是會輕易被騙的人,那又是如何被俘的?

薛白打算當面問一問。

高力士沒有禁止他跟著,反而邊走邊提點了他幾句。

“我知你這豎子執拗,但休得再忤逆聖人心意,否則我亦幫不了你。”

“高將軍提點的是,只是為了社稷好,有時該敢言直諫。”

“社稷還輪不到你操心。”

待走近了囚車,便見李延寵遍體鱗傷,已奄奄一息。

“高將軍認得他嗎?”薛白問道:“真是李延寵?”

高力士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走近了,甚至踩上了囚車,也不嫌那血腥與汗臭味,湊近打量了一會,方才點了點頭。

“確是李延寵不假。”

如此,便排除了安祿山找人假扮俘虜冒領功勞的可能。

薛白遂也上前,向李延寵問道:“你如何被俘的?”

李延寵有氣無力,眼皮都耷拉著,聞言並不回答。

“帶他下來。”高力士吩咐道。

“喏。”

當即有士卒上前,打開囚車,將李延寵架了下來。

那偌大一條漢子,此時連腳也沒力氣邁,加上手腳上還有沉重的鏈子,被拖著才能走動。

“走吧。”

高力士並不與李延寵問候好久不見,也懶得奚落他。轉身,回城頭而去。

快到朱雀門,薛白沒了再繼續觀察的機會,走回了劍南軍的隊列。

忽然。

李延寵的雙手用力一揮,鐵鏈猛地砸在一個押送他的士卒臉上。

他不管不顧,徑直一撲,撲倒了高力士,用手中的鐵鏈去套高力士的脖頸,想勒死高力士。

他極為兇悍,自知沒有活路了,前面演得奄奄一息,在最後關頭奮起全力,為的就是殺掉一個重要人物,讓大唐知道奚人不是好欺負的。

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李延寵卻已展露出了驚人的氣質。

另一輛囚車裡,閣羅鳳見了,呆滯在那裡,心裡十分佩服李延寵敢於拼殺,他卻知道自己不會這麼做,他不能連累了他的子民。

“別傷他!”

竟是高力士大吼了一句。

粗重的鐵鏈已經死死壓在了他的脖頸上,他眼看周圍的禁衛拔出刀要殺李延寵,連忙制止。

聖人要親自羞辱,不能讓李延寵死。

高力士原想憑力氣自己掙脫出來,但他已老了,結果沒能馬上做到,被勒得滿臉通紅,已喘不過氣來。

那些禁衛丟下刀,努力去拉開李延寵,一時卻沒拉開。

“噗。”

忽然,一支箭釘在了李延寵的背上,濺起血來。

李延寵的力氣當既就洩了,像是一個被戳破了的皮革囊。

也像是身體裡的元氣漏了一般。

高力士終於掙脫了出來,艱難地喘著氣,抬頭向城頭看了一眼,竟見李隆基親自持著一柄弓。

聖人以一箭親手殺了李延寵,這一幕,讓高力士彷彿回到了過去。

場面還是很混亂,有人把李延寵拉開,有人保護著高力士遠離,有人已開始讚頌聖人箭術無雙……

混亂中,薛白快步趕向李延寵,只見他面如金紙,生命力正在快速地流失。

“你是怎麼被俘的?!”

李延寵瞪大眼,本沒想著回答。

但薛白沒有放棄,繼續問道:“安祿山不該這麼輕易就俘虜你,他如何做到的?”

李延寵瞪著眼,腦子裡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聽了薛白這句問話,忽然,他眼睛一動,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本,還以為是唐朝廷籠絡了契丹,才能讓李懷秀親自來誘騙他,但這樣看來,這並不是唐朝廷的國策?

李延寵喉頭滾動了幾下,開口道:“我不是被安祿山俘虜的……不是……”

聲音越來越小,薛白附耳過去聽。

“是他們……詐……”

過了一會,耳邊再沒有聲音,薛白一看,奚王李延寵已經就這樣死掉了。

但他想說的,薛白大概已能猜到——安祿山也許已與契丹勾結起來了。

這是歷史有了改變?或是叛亂還在繼續醞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