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36章 親政

十月很快過去,應順二載也就此突兀地結束了。

在這短短十個月內,李琮平定了河北之亂、俘虜斬殺了契丹可汗,在朝堂治理上也逐漸掌握了一部分權力,似有了再造大唐的明君之相。

他覺得應順二載這兩年是過渡的兩年,薛白對他施加了太多的影響,他每一個功績背後都有薛白的影子,這讓他很不自在。

接下來將會是他君臨天下、大展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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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元年,正月朔日。

今日是休沐,顏真卿沒去衙門,獨自一人待在冷冷清清的家中。

說是冷清,因為韋芸也去了揚州,如今還未接回來,家中人口少。但其實有不少官員來拜會這個宰相,大門外其實是門庭若市。

顏真卿旁人都不見,唯有一人前來拜會他見了見,那是杜有鄰。

“朝中這局勢,顏公可感到憂慮啊?”杜有鄰問道。

“為何憂慮?”顏真卿反問道。

杜有鄰道:“陳希烈軟弱無能,左右搖擺。聖人引他為相,便是為了讓他承奉聖人的中旨,可陳希烈施行的真是聖人的意思嗎?只怕是竇文揚的。”

顏真卿沒有回答,知道依杜有鄰的想法,最後無非是讓薛白清君側,到時好不容易平息的戰亂又要再起。

杜有鄰繼續道:“若說陳希烈不值得重視,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必要再引韋見素為相,此人卻不可小覷,若如此,顏公離罷相就不遠了啊。”

顏真卿不是棧戀權位的人,苦笑著擺擺手,道:“若真是韋見素拜相,我辭位倒是也無妨。”

杜有鄰見他如此,也不再勉強。轉而請教起自己的問題。

“雍王想調令兄顏杲卿,與袁履謙等人到范陽任留守,主持軍屯之事,令兄曾在河北擔任過營田判官,是最合適的人選。”

“是啊。”顏真卿道:“家兄到范陽,比留在河北更適合。”

杜有鄰道:“如此一來,東都留守的人選也就空出來了,此職該由雍王舉薦,論資歷,我雖不才,卻還算適合。只是,我若再去了洛陽,顏公在朝中,只怕是無人聲援了。”

顏真卿道:“河北軍屯是大事,你任過轉運使,熟悉洛陽情況。如此安排甚是妥當,不必因顧忌朝堂黨爭而耽誤了正事。”

“那,我開了年就去上任了?”

杜有鄰其實已預料到了聖人罷顏真卿相位的決心,才會有今日這次拜訪。

過了一個有些冷清的上元節之後,正月裡杜有鄰就去洛陽上任了。

他作為雍王一系資格最老的人,隨著他這一上任而來的還有一系列的人事調動,代表著雍王一系把關注的重點向東、向北移,從朝堂向地方轉移。

陳希烈是個很圓滑的人,重新回到宰相之列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信向薛白表忠心,對顏真卿這個後輩也很客氣。平時議論國事也是一聲不吭,彷彿他在李林甫為相的時期。

可還沒出元月,長安城就出了一樁案子。

有國子監的生員狀告顏真卿曾與韋述、鄭虔、蘇源明等人秘謀,指斥乘輿,妄稱圖讖。

李琮當即表態絕對相信顏真卿,下旨把那告狀的生員押入大獄,旨意送到中書門下省,顏真卿卻不敢執行,乾脆上表請求致仕。

他是功臣,李琮自然不會允他致仕,遂命陳希烈徹查此案,要還顏真卿一個清白。

陳希烈藉著主審案子得讓顏真卿迴避的機會,開始掌握政事,並起復了韋見素為門下侍郎,進入了宰相的行列。

如此一來,以往由顏真卿獨斷之事,就可以由三個宰相共同商議表決,處置一件事,只要有兩人意見一致就夠了。

而這案子只要一日不結,顏真卿就要避嫌,無法在門省理事。沒過幾日,他再次上表請辭,言辭懇切。

李琮不得已,無奈之下只好批允了此事。

於是,在叛亂結束之後不到一年,平叛的功臣們或是出鎮邊塞,或是在西北防秋,現在留在朝中的宰相也致仕了,相應的,雍王一系在朝堂上的勢力到了最為空虛的時候。

李琮努力了這麼久,終於掃平了阻礙,執掌朝堂。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任命官員,竇文揚大肆提拔心腹為朝廷重臣,這些人以天子忠臣自居,最擅迎合奉承,很快使李琮有了飄飄然之感。

任命了官員,自然需要有政績,而政績為何?自然是要讓國庫充盈,竇文揚遂讓各級官員想方設法增收賦稅。

人才與錢財的政策都定好執行下去之後,要面對的最大問題就是薛白這個心腹大患。

每日朝議,臣子們濟濟一堂,各獻奇謀,都認為當讓薛白回長安為李瑛守陵,罷其天下兵馬大元帥之職的時機也到了。

簡而言之,李琮這邊已經掌控了長安,得趁著薛白還沒掌控范陽,搶先一步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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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州。

連綿的山勢盡了,往北是平坦的草原。點綴著或黑或白的牛羊。

一大片雲朵飄過來,壓得很低,似想俯瞰一下草原上的一大群人在做什麼。

那是個集市是契丹、奚與唐的互市場。

有信使策馬從南邊奔騰而來,找到了一隊彪悍的護衛,問道:“雍王呢?有要信。”

“小聲些,我帶你過去。”

一個護衛帶著信使往前找去,只見薛白穿著件普通的襴袍,正在與一個契丹少年掰手腕。

軍中都知雍王力氣大,舞動數十斤的長槊毫無問題,倒沒想到那契丹少年看起來瘦瘦的胳膊也蘊藏著極大的力氣,兩人僵持在那。

那契丹少年黑黑瘦瘦的臉漲得有些紅,分明是年輕的臉龐,卻有種久歷風霜後的滄桑與成熟感,唯有一雙眼裡保有著少年人的天真、單純。

見信使來了,薛白加了一把勁,臂上的肌肉愈發凸顯,終於把他按倒了。

也不知那契丹少年細細的胳膊怎就有那麼大力氣,他登時懊惱,站起身,用他不太熟練的漢語道:“好吧,把我的馬賣給你。”

薛白笑了笑,買下了他的馬。那是一匹頗神駿的馬駒,四蹄有力,跑起來就不願停。

正是見到契丹少年拉韁時那馬匹仰頭嘶鳴,薛白一眼就看中了,上前問價,那契丹少年既想賣又不捨得賣,好生糾結,說家裡有很多馬,唯有這一匹是他自己騎的,偏是需要買必需品回去,對薛白的價格有些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