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44章 印象

“無妨。”薛白擺了擺手,看向來瑱,道:“並無此事,叛亂爆發時我正在常山,恐保護不了妻小,遂送她南下而已。”

若非來瑱直說,他尚不知人們原來是如此看待他的。

這種誠意十足的回答,似乎依舊不能抹掉他身上的偏見。

來瑱又問道:“我還聽聞,雍王與安祿山曾有勾結,故而早知安祿山叛亂,暗中蓄養死士?”

“朝野中預言安祿山欲叛者,少嗎?”

“聽問雍王揮霍無度,宅邸佔了宣陽坊的一半,還把教坊的女子肆意掠回宅中,可是真的?”

“假的。”

“雍王與虢國夫人之間可有苟且?”

“我與義姐是手足之情,不容旁人詆譭。”

問了許多問題之後,還有一些事,就連來瑱開口都有些遲疑。

“有一種說法,稱雍王實為安祿山之私生子,故早年得聖人與安祿山之……”

“啪!”

一聲重響,魯炅終於是拍案喝止這些問話,喝道:“夠了,來太守,今日未免太過份了些!”

薛白道:“若來公是不能分辨流言蜚語,心有疑惑,但問無妨,我行事坦蕩,無甚可避諱;但若是存心羞辱,故意抹黑,真當我是軟弱可欺不成?!”

他語氣依舊平和,但說話間已站起身來,面色凜然不可侵犯。

來瑱深深看了薛白一眼,他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想要確認,即當今流傳最廣的薛白與楊貴妃之間的秘聞,眼下這情形,卻也不能相問了。

他站起身來,執禮道:“是我存心試探,得罪了,請雍王責罰。”

薛白道:“我此來是為消彌戰亂、穩定社稷,這是國家大事。諸公皆以名節揚名於世,可若只糾纏於一些隱私小事,便當是我錯看了人。若無軍務,告辭了。”

說罷,薛白徑直轉身而走,並不再與他們客氣。

~~

是夜,韋陟忍不住向來瑱問道:“來公往日最重禮數,今夜何以如此得罪雍王?”

“若要與他合兵勤王,自該知曉他是何樣人。”

來瑱並沒有任何的懊惱之色,眼色中帶著思忖。

他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對薛白的品性作出判斷。

踱著步,來瑱嘴裡喃喃道:“若是城府深沉的梟雄,當喜怒不形於色,既要籠絡我等,無論如何都該示之以大度,不該因此離開;而若是陰險小人,往往氣量狹窄,被我如此羞辱,又豈有不怨的?”

思來想去,來瑱最終抬起頭,向韋陟問道:“你如何看雍王今夜的反應。”

“直。”

韋陟的回答很簡單,道:“以直報怨的‘直’。”

“是啊。”來瑱喃喃道,“雍王行事,確是直來直往。”

“經此一事,我承認我此前誤會雍王了。”

來瑱點點頭,回想著當時入京奏事時聖人的抱怨,不由感慨道:“聖人得雍王輔佐,文成武就,本該功追往聖,可惜,錯信了宦官,大好局勢至此地步啊。”

韋陟道:“你可發現了?今日相處以來雍王不曾對聖人有過一句怨言。”

來瑱一愣,先是心道誰會說聖人的壞話?

可轉念一想,自從聖人寵信竇文揚,頒行了種種弊政以來,朝野的抱怨聲又何嘗小過?

便是今日,他們這些國之幹臣開口閉口多少也流露出了一些態度,認為局勢至此聖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反而是傳言中心懷不軌、意圖謀篡的雍王什麼都沒說,始終平靜,不抱怨,不詆譭,專注地做事情。

想著這些,來瑱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轉變。

“這般看來,雍王是值得追隨之人啊。”

“追隨?”

來瑱道:“今日說的只是勤王,可一旦兵馬到了長安,以雍王之功勞、聲望,豈可能不牽出易儲之事?太子勢單力孤,如何會是雍王的對手?”

他長嘆了一聲,滿是無奈的語氣,接著又繼續道:“若非出於這般考慮,我又何必考量雍王的品性?”

“重要的是品性嗎?”

涉及到這個話題,反而是韋陟的態度變得排斥起來。

“不必考量我便知雍王才幹遠甚於太子。然而,雍王不能立太子,原由不在品性,而在身份。哪怕他確是太子瑛所出,他曾姓薛、曾為奴婢、曾是他人之子,太上皇子孫上百人,豈可使他繼位?”

來瑱道:“道理我如何不知,可……”

他話音未落有士卒慌慌張張地跑到了帳外。

“不好了!”

“何事?”

“前方消息,永王……永王進了長安城!”

來瑱、韋陟驚愕了許久,對視了一眼,心知形勢已經容不得他們在這裡瞻前顧後、左思右想了。

他們很清楚,李璘是很可能獲得太上皇的扶持,進而登基為帝的,如此一來,才平穩下來的社稷就又要再次動盪了。

~~

趕到南陽會師勤王的並不止來瑱、韋陟。

更不是所有人都自恃名節,對薛白心懷猜忌,還是有很多將領十分敬畏於他。

“末將淮西兵馬使王仲昇,見過雍王。”

“副使劉展,見過雍王。”

“都是壯士,不必多禮。”

薛白上前扶起這兩個從河南過來的將領,詢問了幾句,得知他們原本可以直接從漳關勤王,是因為聽說了他在江淮,才特意領兵趕來。

他們本在李峘麾下,一度隨張巡守過汴州,也是在汴州短暫地與薛白接觸過,十分羨慕薛白麾下兵馬錢糧充足,立功多,賞賜也多。

說過此事,劉展拍了拍胸膛,昂然道:“我等願隨雍王建功!”

薛白亦聽說了李璘已進入長安,他乾脆不再等魯炅、來瑱、韋陟等人,直接以王仲昇、劉展為先鋒,進軍武關道。

他似乎已放棄了與各路兵馬合兵的想法,但這邊命令才下,那邊來瑱、韋陟便趕了過來。

“雍王,此去長安道路狹窄,地形險要,孤軍深入恐怕十分危險,我等還是該合兵於一處。”

薛白搖手道:“行軍打仗,最忌諱令不能出一門。諸公尚且不信我的為人,更不可能將兵馬交於我統一指揮,合則百害,倒不如我輕軍出發,先救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