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48章 除奸宦

“什麼?”

“卑職說,用不到了。”

隨著這一句話,竇文揚背上一痛,已被重重砸倒在地。

~~

“斬奸宦!”

“斬奸宦!”

山呼海嘯的呼聲響起。

竇文揚抬頭看去,前方是皇城朱雀門壯觀的城樓。

他眯了眯眼,憑直覺能分辨出薛白就在那上面觀刑。

也對,這是收買人心的舉措,薛白怎麼可能不親自來。

再回顧四周,竇文揚發現,自己的黨羽們也都被押來了,王守誠、楊孜恭……個個都是在李琮身邊一度手握重權的人物,看來今日的行刑場面將頗為盛大。

竇文揚不怕死,覺得早死早託生,只希望下輩子自己的命能不再這般苦。

然而,聽著那宣讀自己罪狀的詔書,聽到後來,竟還有“交構東宮,舉兵謀逆”之詞,他愣了一下。

無論薛白如何詆譭他,列出多少十惡不赦的大罪,他都有所預料,可對太子明顯是誣陷啊。

“這亂臣賊子。”

竇文揚罵了一句,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被堵住嘴。

那他勢必不會讓薛白稱心如意,當即撒開了喊,發瘋了般地大吼。

“薛逆!誰忠誰奸自有天在看!”

隨著這話,竇文揚乾脆把薛白如何讓天子不安、自己又是如何殫精竭慮地輔佐天子掌政這些事一股腦地喊出來。

他身後圍觀的百姓們不由爆發出了一陣噓聲。

竇文揚見有人捧場,愈發來了勁,罵過了薛白,還罵朝臣。

“還有你們這些自詡清高的狗屁官員,背地裡男盜女娼的爛貨!你們除了站著尿,又比我正氣幾分?說的就是你,劉希暹,你投靠薛逆,押著我換功勞?忘了你跪在地上給我舔靴子的時候了,我告訴你,我靴子上全是我的尿,哈哈哈……”

劉希暹正站在前方不遠處。

他是在奉天城中背叛了竇文揚的將領,長得形貌光偉,儀表堂堂又孔武有力,任誰見了都會誇一聲“偉丈夫”,卻是被竇文揚抖落出了如此不堪的一面,當即勃然大怒,要過去封住他的嘴。

然而,劉希暹才動,已有人攔住了他。

是禁軍大將之一的張小敬。

“劉將軍不必急,人之將死,就讓他說個痛快。”

“喏。”劉希暹無奈,苦著臉應下。

竇文揚愈發來勁了,一個一個地罵過去。

“全都是賣主求榮的賤人!王駕鶴,你也站在那,果然,你也署名請薛逆監國了,呸,軟骨頭!道貌岸然的老騷客,背叛我?真當我不能治你了?名字起得倒風雅,哄著國子監的白臉童子拿棒槌捅你那臭烘烘的屁……”

“殺了他!殺了他!”

不等竇文揚嘴裡那個“眼”字出口,王駕鶴已然瘋了般地跳起來,不斷地指向竇文揚,怒吼道:“斬了這個奸宦!斬!”

“哈哈哈哈哈。”

竇文揚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原本尖細的聲音已經沙啞。

可他的興致卻更高了,整張臉因為亢奮而漲得通紅,愈發放肆地罵著各個官員們。

世人都罵他是奸宦,卻忘了只憑宦官的話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奸宦也要構建了勢力才能有所作為。

說到底,他只是把聖人給他的權力分到黨羽們的手上,真正倒行逆施、魚肉百姓的還不是這些口口聲聲“除奸宦”的文官們?

黨同伐異、盤剝萬民,同樣的所作所為,同樣的自私自利,就因為他沒有那條禍根反而要被口誅筆伐?

他比他們少的只有搶奪民女的惡行。

欺他沒有口舌之利,便要把所有髒水潑到他頭上,錯了,今日他偏唇齒如刀,把所有官僚的臉皮都剝下來。

竇文揚就這樣罵啊罵啊,罵到後來,終於啞得快要發不出聲來。

他其實已經失禁了,襠下溼漉漉的一片。

可他不在乎了,這何嘗不是另一種膽魄?

“一群儒夫!”

“大唐就是有你們這樣一群懦夫,才會使天子受權臣欺凌,才使我等內侍攪動風雲!”

“我雖身殘,敢與薛逆相抗,你等呢?匍匐拜倒而已。”

“你等身披錦袍,人模狗樣,卻唯敢凌虐小民。雖有那一條東西,實不如我一閹人!你等……盡是痿厥!”

“痿厥!”

這二字一出,彷彿冥冥之中與王悍當年的罵聲呼應了。

同一片青天之下,朱雀門還是那一道朱雀門,滿朝文武已換了一個遍,但罵聲依舊。

開罵的,一個迎著萬人展露了昂揚之物,一個卻是身體殘缺,共同點只是一樣都很癲狂。

“他瘋了!殺了他!”

朝臣中還有許多人在吼著,因為一個閹人臨死之際還讓他們斯文掃地而憤怒。

竇文揚已然滿足了,笑嘻嘻地看著他們,張開嘴,無聲地吐出“痿厥”二字。

他忽然想到,罵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拿那個器官來罵人,而文官們終日罵他閹黨、奸宦也不過是如此,與市井鄙夫罵人“痿厥”沒什麼不同。

“我是閹人,我是奴婢,我下賤,你們又高貴到哪裡去?!你們高貴,你們不過是生來就在名門望族……”

“噗。”

劊子手終於揮下了那柄高舉著的刀。

時隔多年,竇文揚上面的那一顆頭也被砍落了。

隨之一起被砍下的人頭還有許多顆,嘩啦啦地滾落,像從袋子裡倒出一地的金珠。

觀刑的人們拍手稱快,繼續喊著“除奸宦”,也有人覺得不夠,巴不得連那些被竇文揚點名的人一道砍了才好。

但不論如何一場權力交接已於這片血泊中完成了。

李琮費盡心思培植的宦官勢力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也意味著他爭取親政的努力付諸東流、他的皇權旁落。

他自己選的,在許多次他選擇逃跑的時候就註定了。

……

薛白站在高高的城頭上,看著一具具無頭屍體倒下去,像是看著草原上的草被一排排地割過。

這樣大規模處斬權宦的事他已不是第一次做了,上一次他就斬殺了李亨身邊的權宦,可若沒有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換了一批宦官依舊會干政。

得換皇帝,薛白就是打算這麼做的。

因此這次他相信大唐的權宦之禍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