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63章 激化

可惜的是,他已經被調回長安擔當工部尚書,手中無權,什麼都做不了,空有一腔怒火。

今日,楊炎一番話最大的影響是把他逼向絕境了。牽扯進了謀逆大案,接下來面對的很可能是抄家、流放。

王縉不得不考慮,是否要奮力一搏。

含光能感覺到王縉的憤怒,遂繼續道:“貧僧有個疑問,聖人以太子監國,可太子畢竟年輕,不知倘若太子有錯處,當由誰來糾正?”

一句話,王縉不由回頭看向了含光,只見這和尚寶相莊嚴,但眼神頗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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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李峴回到了宅中。

他才進門,已有僕婢稟道:“阿郎,有客來訪。說無論如何都要見阿郎,已在偏堂等了很久了。”

李峴問了兩句,親自到了偏堂,卻見是李珍坐在那裡。

兩人都是宗室,一個爵位高,一個權職重,遂也不論那些虛禮,李珍開門見山就說了他的來意。

“那位才入主東宮多久?立足未穩,甫一監國就敢滅佛,昏招,但我沒想借機對付他,我與佛門沒關係。可結果呢,他滅佛就滅佛,還不忘排除異己,辦出謀逆大案來,這是何意?把刀架到我們頭上來?”

李峴道:“你要易儲不成?”

李珍道:“不是我要易儲,他現在犯了眾怒。是滿朝官員都渴望聖人或太上皇能出面主持大局。”

李峴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思忖著。

一開始,他並不反對薛白抄沒寺產,認為這是有利於社稷之事。但局勢進展到這裡,確實是有些失控的樣子。

原因有很多,表面上看,是朝臣們對元載有惡感,指元載藉機排除異己,這也是現在眾人喊得最多的。而事實上,則是寺廟牽扯了太多權貴的利益。

舉個例子,李峴知道李珍的姐妹當中就有人喜歡樣貌清俊的小和尚,想必大慈恩寺的住持不空知道李珍不少的惡行。

哪怕沒有這種勾結,平素裡過去上個香、捐些香油錢的高官重臣大有人在,現在已經是人人自危了。

現在,長安城流傳著一個說法,說是太子敢下令滅佛,很快就要遭到報應,要不了多久就會暴斃身亡。

這種言論能傳播開來,而朝廷掌握著報紙卻不能壓下輿論,可見不滿的情緒有多大了。

不僅是權貴們不滿,那些僧侶還俗去種田,也是怨聲載道,這些人又能說會道,反而使得民間對太子的風評急轉直下。

李峴其實也想過,眼下請聖人或太上皇出面主持局面,未必是壞事。

他並非是從權力鬥爭的角度考慮,也不是想要易儲。而是由太子監國本身就是有退路、餘地的,太子做錯了事,聖人出面收場,很正常。

而聖人不論從身體、才幹都不如太上皇,所以,眼下由太上皇重掌朝政,似乎是眾望所歸。

李珍見李峴久不說話,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這件事可不是我一人的主張,之所以由我出面見你,只是因為我身份尊貴。已經聯合起來的官員不在少數,甚至還有不少一度支持那位監國之人。”

“不在少數?都有哪些人?”

“我們敢這麼做,首先當然得保證能控制住長安城。”李珍道,“京兆尹楊綰,是你舉薦的人吧?他已經答應請太上皇出面了。”

“你們有何計劃?”

“簡單。過幾日上朝,百官一同請太上皇臨朝即可。”李珍道:“唯一的麻煩在於禁軍,北衙的郭千里、張小敬都是那位的心腹,但宰相們有辦法調動南衙兵力,再加上京兆尹能調動的人手,夠了。”

確實夠了又不是真要打起來,滿朝文武,再加上這麼多兵力,足以震懾到薛白。

李峴又想了想,道:“還需要說服韋見素、李泌。”

這句話便表示他已經答應了。

李珍遂笑了笑,道:“放心吧,他們都不難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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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京兆尹楊綰正獨坐在衙署裡,半張臉陷在黑暗中,他在思忖,怎麼做才是對大唐社稷最有利的。

平心而論,薛白歸回寺廟的土地、人口,他是支持的。

作為京兆尹,他最知道每一年徵收稅賦有多難,會遇到多少的逃戶、又有多少田地是根本不收稅的。

另一方面,大慈恩寺的案子他也是最清楚的,讓他感受到了危險。

世人現在稱朝廷在“滅佛”,但朝廷自身也知道佛是不可能被“滅”掉的,朝廷要做的只是打壓、控制而已。有人正在把事態往極端的方向引,這可能會引起社稷的動盪。

得把握好度,太子殿下若是把握不好這個度,那麼,對社稷最有利的辦法是什麼?打一棒再給個甜棗。

由太子殿下先來抄沒了寺廟的田地人口,如此,朝廷得了好處,然後聖人或太上皇出面施恩,停止滅佛。重新讓信佛之人對朝廷感恩戴德。

換言之,得控制火候。

同理,在大慈恩寺的案子上,火候一定不能太過。若辦成謀逆案,牽連太廣,就可能一把火燒燬社稷。

而薛白重用元載,讓楊綰極為不安。

這便是他答應請出太上皇主持朝政的原因。

“京尹,有人前來告狀,告的是大慈恩寺的住持不空。”

楊綰聞言就皺了眉,並不希望這種時候擴大案情。

然而,當他接過那張狀紙看過,眼神中不由閃過了驚訝之色。

“來人呢?”

“還在外面候見。”

楊綰站起身來,道:“我去見他。”

正在此時,卻又有衙役急匆匆地奔了過來,附在楊綰耳邊小聲道:“京尹,不空死在獄中了。”

楊綰臉色不變,繼續往外走去,便見杜五郎帶著一個小和尚正等在堂上。

杜五郎像是不管發生多大的事都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只說自己是來陪小和尚告狀的。

而當楊綰說不空已然死在獄中了,杜五郎“啊?”了一聲,露出一個錯愕困惑的表情。

“此事涉謀逆大案,不知你有何見解?”楊綰試探道。

“哪有甚謀逆大案啊?”杜五郎道,“不就是一個擄賣人口的案子嗎?現在他畏罪自殺了,結案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