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73章 兵權與名義

提到張汀,杜妗自覺這件事辦得不好,臉色不再那麼冰冷,道:“我有直覺,張汀就在田神功的大營。”

“還沒有證據。”

“田神功沒有親自來見你,就是有可能叛了。”

這是出自杜妗的直覺,偏偏此事還沒有確定,查也不好查。

杜五郎道:“我去過他營中了,田神功的態度沒什麼問題,就是有點奇怪,我從頭到尾都沒見到田神玉,還有,他那些親兵有些跋扈,還真是說不準。”

薛白這才道:“說說吳湊。”

“其實,他就是嚇了我一下,倒也沒真的為難我。”杜五郎道:“但,忠王府真的到京兆府報了張汀母子失蹤一案,這件事最後怕是要查到二姐頭上。”

杜妗才緩和的臉色又冷峻了起來,道:“吳湊是李俶的舅舅,眼下既敢跳出來,也該除掉他了。”

李俶的生母吳氏,因父犯罪,沒入掖庭,後來被送到李亨身邊,但她生下孩子之後就死了,死時才十八歲,至今也沒有封號,因此,吳家的地位一直不高。

李琮登基之後,吳湊就被免了官,但他一向謹慎,與忠王一系也並不親近,後來賄賂了竇文揚,又謀了個京兆法曹的官。

他做事仔細,少有出錯的時候,因此等到薛白監國,也沒有罷免他。

此前朝廷滅佛時,李俶蠢蠢欲動,吳湊都沒有任何動作,這次卻是突然站出來公然挑釁東宮勢力,薛白確實是一道詔令就能除掉他。

“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

“吳湊今日做了兩樁事,一是查到杜家帶走了張汀母子,二是在追查張汀的過程中找到了楊玉環。這兩件事,他註定是辦不成的,別說他找不到楊玉環,便是找到了,他也沒有實力帶她走,那為何吳湊還要這麼做?他要的不是結果,而是將事情鬧大。”

杜妗道:“他要讓人覺得我們在對李亨的妻兒下手,要把你與楊玉環私通之事傳得沸沸揚揚。哪怕你這時除掉他,朝臣們反對你繼位的理由已經有了?”

“嗯,爭權無非兩件事,一是兵權,二是名義。”

“我們要怎麼做?”

“以力破巧。”

~~

吳湊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研墨鋪紙,提筆寫下遺書。

詳述了他近來在任上的遭遇。

先是遇到忠王府遣人報案,堂堂親王泣血悲訴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吳湊沒有想太多,不管此事背後涉及到了怎樣的權力之爭,只是盡一個官員的職責,努力去查訪、尋找,得知是杜家派人帶走了忠王府的孤兒寡母,而在查訪的這個過程中,吳湊還遇到了被藏匿起來的楊貴妃,揭開了一個震驚世人的醜聞……

現在,他自知生路斷絕,很快將會慘遭毒手,遂留下遺書,以免真相被埋沒。

寫完遺書,吳湊不緊不慢地沐浴,把衣冠穿戴整齊,坐在正堂上等候著。

他在等朝廷下詔,罷免他的官職,甚至治他的罪,引出一樁大案。

可一直從下午等到天黑,那扇大門依舊紋絲不動,並沒有人來。

只有家中奴婢過來問道:“阿郎,用飯嗎?”

“廚房做飯了嗎?”

“沒有。”

吳湊道:“讓廚房照常做飯。”

之後,吳湊向院子裡的黑暗處招了招手,便有一個護衛到了他的面前。

他把遺書遞了過去,道:“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可你沒有找到楊貴妃。”

“重要嗎?”吳湊道:“有何區別呢?”

“你也沒能激怒東宮。”

“這也不重要了。”吳湊道:“不論他怎麼做,該發生的一切都無法阻擋。”

“我懂了。”

那護衛接過遺書,繞到吳湊身後。

“噗。”

一把匕首從吳湊的後背捅入,從前胸貫穿而出。

血濺了一地,坐在那的吳湊低下頭,再沒了生機。

~~

大明宮,宣政殿。

樊牢接過一封詔書,以沒有底氣的聲音道:“殿下,我只怕難擔大任。”

之所以如此,因他手中的詔書是薛白任命他為神武軍將軍,並暫代郭千里統領禁軍。

相比起如今在大唐邊境各地作戰的名將,他確實名聲黯淡、出身卑微,也沒有指揮大戰場的作戰經驗。他以前只不過是個賣生鐵的走私販子,因投奔薛白的時間早,才得以躍遷。

統領禁軍,宿衛宮城,於他而言卻是太大的責任,尤其是眼下這個時局。

“知道我為何用你嗎?”薛白問道。

樊牢倒也實誠,道:“因為吐蕃戰事甚急,只有臣還在長安。”

“因為信得過你,且你草莽出身,殺人夠狠。”

聽到後面這一句話,樊牢愣了愣,眼神中卻稍微有了些自信的光。至少他知道到時該往哪個方面使力了。

“臣願為殿下效死,唯恐即使死了卻還會耽誤殿下的大事。”

薛白道:“這次不是行軍打仗,只是殺人罷了,你做得到。”

樊牢擔心的很多,怕自己鎮不住那些禁軍,也不知道到時候能否分辨該殺的是哪些人,老老實實地等著薛白的進一步指示。

“聖人快要駕崩了。”

薛白吐出了這一句話,代表著對樊牢的信任,又道:“到時必然有人不服氣我登基繼位,你要做的很簡單,誰敢反對,你就殺誰……殺到沒有人反對,就可以。”

“喏!”

交待妥當,樊牢退出了宣政殿,薛白卻沒有像平時一樣處理那些公文。

他感受到衝突就在眼前。

這幾日,李琮愈發顯得頹敗,像是隨時有死掉的可能;吳湊的死訊已經傳開,城中議論紛紛;川蜀那邊,李光弼的奏摺也到了,查實了田神功劫掠百姓一事,朝臣們紛紛上表要嚴懲田神功。

薛白打算順了他們的意,撤掉田神功的兵權。

此舉有可能會逼反田神功,薛白在等老涼、姜亥率兵趕到長安,以方便控制住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