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80章 斬草除根

 

很快他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已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悶得厲害,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漆黑。

 

李亨伸手摸了摸,發現自己處在一個極狹窄的空間當中,像是一口棺材。

 

用力一推,一個極為細微的縫隙裡透出了微弱的光,帶來了生的希望。

 

看著這光,李亨忽然發現自己真的不想死。

 

二十餘年來,他第一次覺得不爭皇帝,只做一個太平閒王是那麼幸福的事。

 

棺材沒有釘死,蓋板被推得有了輕微的聲響。絕境中出現了這一點點好事讓李亨感到了久違的喜悅。

 

“放我出去,我錯了,我有話和……和殿下,不,是陛下,我有話和陛下說。”

 

“有人嗎?”

 

“陛下一定很想聽我求饒,讓我見見他。”

 

“我有用,我很有用的,不要活埋我。”

 

就在他漸漸燃起求生的希望之時,上方響起“篤篤篤”的聲音。

 

那是有人在把棺材蓋釘死,且是四面八方,釘得牢固無比。

 

“別!”

 

“放過我吧,你們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們。”

 

不論李亨怎麼喊,外面的人始終沉悶無聲,把棺材板釘得死死的,任他再怎麼推都無法撼動一絲一毫。

 

之後棺材被抬起,搖搖晃晃。

 

如果沒有死亡的恐懼,它還是蠻舒服的,不像馬車那麼顛簸,可李亨卻已經滿頭大汗了。

 

等棺材停了下來,上方很快傳來了噼裡啪啦的聲音,像是下雨天時雨水打在屋簷上一般。

 

直到此時,李亨才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了一句。

 

“埋實一些,別讓他爬出來了。”

 

李亨大怒,喊道:“放我出去!”

 

他瘋了一般地捶打著棺材,可週圍已經沒有任何動靜了。

 

天地之間似乎就只有他一個人。

 

這種孤獨等死的絕望比他想象中還要可怕得多。

 

他終於被恐懼壓垮,情緒崩潰了。

 

“殺了我!”

 

李亨不想呆在這裡等死,瘋了一般地用頭去撞上方的棺材蓋,可怎麼撞都是徒勞無功。

 

劇烈的掙扎導致了劇烈的喘息,很快他就感覺到了窒息。

 

痛苦地蜷起身子,他腦海中回想起過往的一幕又一幕。

 

十王宅的庭院,李靜忠趨步到他身後,稟道:“殿下,杜良娣的家奴帶了證據來,說能救杜家。”

 

“父皇疑我,豈會看證據?”

 

至今想來,李亨猶不覺自己的選擇有什麼問題。

 

明明不是他的錯,可為何要由他來承擔這一切的後果?

 

“薛白,你竟如此狹隘。你奪了我祖宗留下的基業,還要用這樣的方式報復我,這就是你的氣度嗎?”

 

李亨喃喃著,仇恨沒有減緩他的痛苦,反而加劇了他的窒息。

 

天地無情,留給他的只有黑暗。

 

……

 

陽光照在長安城的荒野上,天漸漸亮了。

 

河邊的草地上多出了一塊沒有雜草的平坦土地。

 

想必到了來年,這裡也會花草豐茂。

 

宮變似乎已平息了,眾人都在忙著善後的事宜。

 

張汀被送到鷹狗坊關了起來。

 

這裡是以前李隆基養寵物的宮苑,皇子皇孫們犯了罪也常常被關在這裡。

 

近年屢經變亂,宮廷無財力蓄養太多的飛禽走獸,此間就荒廢了下來。這次,不少罪人都被看押在這裡,張汀得了一個單獨的屋舍,算是待遇頗佳。

 

“我要見殿下。”

 

每看到有宮人走動,張汀都會趕到門邊,透著門縫對外面呼喊。

 

“我有極重要之事與殿下稟報!”

 

她是一個很有毅力的人,好不容易,終於有人來問她道:“你有何事要見殿下?”

 

“我能讓殿下登基以後平天下悠悠眾口。”張汀道:“我知道很多隱情的。”

 

“我會稟報上去。”

 

“此事很重要,你得當面告訴他,一定讓他親耳聽到。”張汀又交代道。

 

如此,她才稍稍安心,坐下來等薛白。

 

這過程十分漫長,她思來想去,認為自己不能就這樣認輸了。

 

有些杜妗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到。

 

四下看了看,此間沒有水,無法梳洗。她用手捋好了自己的頭髮,刻意地將身上的披帛拉開。

 

撥弄著破損的襦裙,她擺了幾個姿勢,看著自己修長的雙腿,乾脆將那襦裙完全撕開,再用手將它提著,遮住那露出來的肌膚。

 

要的是一種若隱若現的感覺。

 

如此一來,時間反而有些不夠用,正當她還在調整胸衣時,外面已然有了動靜。

 

有宮人拿著鑰匙上前打開門上的鎖鏈。

 

該是薛白來了。

 

張汀連忙低下頭,咬了咬嘴唇,進入楚楚可憐的狀態。

 

再一抬頭,卻見杜妗站在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譏諷之色。

 

“是你?”

 

“腿不錯。”杜妗道。

 

張汀的臉色冷淡下來,道:“我有極為重要之事要親口稟告殿下。”

 

杜妗道:“與我說也是一樣的。”

 

“你算什麼東西。”

 

話音未落,杜妗身後的曲水上前,一巴掌抽在張汀臉上。

 

“你怕是忘了你現在是叛逆。”

 

張汀不敢再與杜妗針鋒相對,收起了那份優越感,老老實實道:“太上皇與我說過,殿下是他的親孫兒。”

 

杜妗道:“此事還用你說?”

 

“不一樣的。”張汀道:“太上皇是私下告訴我殿下的身份,且說當年就是他授意,讓人保下了殿下。”

 

杜妗依舊不以為然,道:“我還忙,你與其與我說這點小事,倒不如談談你騙我之事。”

 

張汀臉色一變,退後了兩步。

 

“真的,太上皇真與我說過,李祚是他的曾孫,不許任何人傷其一根毫毛。此事,我與高力士都聽到了。你若殺我,宗室之中能力證殿下身份的人就少一個。”

 

“你們這些人啊。”杜妗悠悠一嘆,“事到如今,在意的還是這些無關緊要之事,血脈、身份。不知自己是怎麼輸的。”

 

張汀感受到她的殺意,道:“你想因為我們之間的私怨,誤了殿下的大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