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76章 太上皇帝

張汀有些懵了,搖頭道:“我不明白。”

“朕要的是權力。”

殿中沒有旁人,只有張汀與高力士,於是,李隆基以最直白的方式表明他的慾望。

他張開了的手掌,像是想要握住什麼。

“李亨的條件說服不了朕,只靠一句祖宗社稷不落到外人手裡,就想要朕的位置,殊不知這句話本就是錯的!朕做這些,要的是奪回本就屬於朕的權力。”

“可……太上皇,你已經七十歲了啊。”

“那又怎樣?!”

李隆基當即反駁了這句話,站起身來。

“你看,李琮已經死了,他老死了。可朕呢?還如此龍行虎步,朕肯定能活得比李亨還久,那憑什麼還要把皇位給他?”

“李琮不是老死的。”張汀道:“我毒死了他,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搶在薛逆之前……”

“朕告訴過你,他是李倩。”李隆基問道:“你知道朕是如何做到這把年歲了還如此健朗?”

張汀並不想知道他是如何養生的。

她只是震驚於人居然能自私到這個地步,分明都快要老死了,居然還想死攥著權位不放。

他根本就不在乎祖宗社稷,也不在乎子孫後代,他心裡只有他自己。

“朕修長生。”

李隆基笑著,把答案告訴了張汀。

“經年累月,朕修長生,故而年雖七旬,實則比五旬之人還要年輕。朕需有天下人之供奉,才可千秋萬歲,朕得凌於眾生之上,千秋萬歲才有意義……”

“你瘋了?”張汀終於受了不了,尖叫道:“你利用了我,然後你瘋了?!”

李隆基不理會她的失態,瀟灑地走了幾步,走到張汀面前,道:“朕不會再立皇帝,朕要當‘太上皇帝’。”

“太上皇帝?那李亨算什麼?我算什麼?”

張汀終於完全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這次宮變,她原是要助李亨藉著李隆基的名義奪取帝位,現在看來,李亨連太子都撈不著。看樣子,李隆基還想當幾年的太上皇帝之後再立太子。

她一輩子想當皇后,終究是落了空。

下一刻,李隆基雙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你算什麼,不由李亨,由朕決定。”

當今天下,他是唯一能自稱“朕”的人,自有一股無上威嚴的氣勢。

張汀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向李隆基,一時還是沒有完全會意。

“朕能冊封太真為貴妃,便也能冊封你,更能冊封你的兒子。”

“怎麼可能?!”

張汀覺得不僅是李隆基瘋了,她覺得自己也瘋了。

這事太荒謬了,簡直荒謬至極,她不止是李隆基的兒媳,還是他的表侄女。

可世上發生過的更荒謬的事也並非沒有,在權力的撕扯下,每個人的面目都是如此的扭曲,內心更是被扯得支離破碎。

是啊,若如李隆基所說,薛白真是李倩,那楊玉環之事,對於李隆基就是奇恥大辱。受此刺激,他迫切地想要奪回帝位,也想要把這奇恥大辱施加給旁人。

可怕的是,她仔細一想,竟然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條件。

且不說冊封她的事,她並不想成為李隆基的皇后,她承擔不起那樣的罵名。只要能冊封她的兒子為太子也就夠了,李隆基以為自己能長生不老,可那終究是不可能的。

他必然有死的那天,不過極可能比李亨活得長。而她的兒子還太小,現在一個強有力的太上皇帝,至少比李亨、田神功都更能保證他們母子的安全。

十年間,他正好需要她的輔佐,來修補他損失的威望。她則需要他的庇護,讓她的兒子根基漸深。

乾脆全都亂套,毀掉一切道德,在權欲之中縱橫恣意。

張汀再次笑了,眼角還有了一絲媚態。

她已經很久沒這般笑過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李隆基知道她已懂得了他的意思,她一向是個極聰明的女人,在如今的處境下,聰明比美貌還要有魅力。

“朕不會宣讀這封遺詔。”

李隆基拿出李亨給的遺詔,丟到一旁。

張汀道:“太上皇帝放心,我不會讓李亨作亂。”

“你懂怎麼做就好。”

“那……李俶?”

“李倩若死,李俶也就不必留了。若李倩未死,則使他們再鬥一次。”

張汀道:“他只怕對我們的計劃早有察覺,不僅自己離開長安,把家眷也接走了,我怕他隨時可能殺回來。”

李隆基道:“李倩確實料到了,他故意縱容你們殺了李琮,準備以謀逆之罪將你們一網打盡。”

張汀臉色一變,知道這真是薛白能做出來的事。

薛白很可能是藉著迎擊吐蕃,放鬆他們的警惕,殺了田神功。縱容他們殺李琮,把原本他們打算栽贓給他的惡名反栽到他們頭上。

李隆基卻很鎮定,道:“李倩千算萬算,不會算到最後李亨沒有登基,而是朕重掌大權,他出師無名,討伐得了李亨,卻討伐不了朕。且朕將比李亨更快調動兵馬,加上吐蕃援軍,勝券在握了。”

張汀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感受到李隆基比李亨要強大得多。

她正要告退,李隆基卻道:“還有一事,李祚,你不可以動他。”

“為何?”

“因為那是朕襁褓中的曾孫。”

張汀愈發不解,還感覺到了李祚對她的兒子產生了強大的威脅,遂問道:“太上皇帝何以確定薛……李倩的身份?萬一他是冒充的……”

“你以為,當年若沒有朕的首肯,他能從東宮到薛鏽的別宅嗎?”

張汀驚訝不已,抬起頭,正對上李隆基那雙深不可測的眼。

她不敢再問,回頭瞥了高力士一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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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亨還在安排著這場對他至關重要的朝會,忙碌中保持著沉穩、幹練的姿態,面露悲慟,心裡卻已喜不自勝。

終於,他看到張汀從紫宸殿出來,遂問道:“他與你說了什麼?這麼久。”

“薛逆的事,他擔心薛逆殺回來。”張汀道,“也許該讓李俶統領禁軍前去阻攔?”

“控制長安,守住城門,豈非更加穩妥。”

“那是你們的事,我得派人去找到薛逆的家眷。”

張汀說罷就走。

李亨回頭看了她一眼,心中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