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77章 各打算盤

“朕竟有你這麼愚蠢的兒子,擅自動兵,你打算忤逆朕嗎?!”

一聲怒叱之後,殿內眾人鴉雀無聲,只能聽到父子二人爭吵之後沉重的喘息。

李隆基原本以為這句話能夠鎮住李亨。

然而,李亨並不服氣,道:“祖宗基業差點被父皇毀於一旦,如今你還要一意孤行。非要讓社稷因你的自私而落入外人之手才甘心嗎?!”

他並非是愚蠢,並非是不知道貿然起兵會給薛白討伐他的藉口,而是故意讓李俶握住兵權,更重要的是,激化衝突,讓李隆基與薛白針鋒相對。

“兒臣請皇父下詔。”

“夠了。”李隆基道:“當朕不知你的心思嗎?”

感受到了一絲隱隱的殺意,李亨心中一凜,故作恭順地執了一禮,道:“孩兒告退。”

再說什麼都沒意義了,李隆基既然不打算用太上皇的名義宣佈薛白有罪,相當於李亨的挑撥兩虎相爭的計策不成功。他只能訴諸於武力了,先除掉薛白,進而逼迫李隆基傳位。

兩人的齊心協力也就到此為止了。

看著李亨的背影,李隆基自語道:“這個蠢貨,給了李倩興兵的口實。”

他招過高力士,道:“你親自去安撫李倩……不,且等等,讓朕這兩個孫兒再有個一決高下的機會。”

才吩咐到一半,他便改了主意。

最好是讓那兩個強勢的孫子都去死,便沒有人能影響到他重掌朝政。

“告訴張汀,倘若李俶勝了,朕想立李佋為儲君。”

這句話乍聽很矛盾,李俶勝了怎麼反而立李佋?那自然是要張汀除掉李俶、李亨。

李隆基又道:“再召杜有鄰來見朕。”

“喏。”

“找到李祚了嗎?”

“穎王與歧王已經親自去了禁苑。”

李璬時年快四十歲了,舉止高雅,擅文詞。薛白監國這一年多,削掉了他的所有封地與俸祿,他過得很不好,但礙於禮法,薛白終究是沒有殺了他,還保留著他的王爵,說來已算是一種恩典了。

他並不感恩,而是受夠了那種隨時處在擔憂之中的日子,覺得薛白既是李瑛之子,肯定遲早要殺他。

因此他是支持李隆基復辟最活躍之人,李隆基讓他去禁苑招撫樊牢,或許是出於信任。

禁苑在長安以北,有著不小於整個長安城的巨大面積,李璬一路向北,出了大明宮北面的玄武門,再經過夾城,出了重玄門,前方就是禁苑。

兩道城門都已在他們的掌控下。

禁軍的駐地就在禁苑,薛白離京前任命的左神武軍大將軍樊牢一直都在大營中拉攏士卒,甚至都沒有參與宮變,這已算是長安貴胄們如今的笑談了。

“穎王李璬、嗣歧王李珍,奉太上皇帝詔令,前來封賞諸將軍!”

到了軍營前,他們命人上前通傳。

過了一會,營門就打開來,一個體格魁梧、相貌粗豪的大將邁步迎了出來,用目光上下打量著他們,也不行禮,也不說話。

看這粗鄙無禮的樣子,當然就是販私鐵的販子樊牢了。

李珍跨坐在馬上,沒有下馬,他不願先開口與樊牢說話,與李璬交頭接耳道:“這匹夫瞪著我們做甚?”

“鄉野之人,莫與他一般見識,宣旨吧。”李璬道。

李珍於是用下巴示意身後的隨行官員,對樊牢以及禁軍諸將封賞。

說來,禁軍一直以來都是李隆基通過陳玄禮這樣的心腹大將管轄,也就是李隆基幸蜀之後的這幾年才落到薛白手中,還是有不少將領心向李隆基,這也是他能迅速控制大明宮的原因。

現在封賞,目的當然是動搖禁軍軍心,至於樊牢怎麼想其實不重要,只要旨意傳到各個將領的耳朵裡,也就夠了。

果然,諸將紛紛領旨,並沒有顯出敵意。

樊牢大聲問道:“這麼說來,太上皇臨朝稱帝,是因為聖人突然暴斃,太子不在長安,皇位以後還是要傳給太子的?!”

李珍與李璬對視一眼,李璬點點頭,意思是可以承認這點,反正李亨、李俶父子會除掉薛白。

“不錯!”李珍遂道:“太上皇帝與太子都是一條心,你等不必有所顧慮!”

樊牢聽了,向身後的諸將道:“都聽到了?太上皇並沒有廢掉太子,他還是大唐名正言順的儲君。”

李璬心中微微冷笑,目光往營地深處看去,發現有一些宮人正在活動,其中便有宮婢手持銅盆,打著水走動。

果然,薛白把家眷就安置在這裡。

現在先把樊牢這個匹夫哄投降了,控制了這些兵馬,拿住薛白的家眷。再等薛白與李俶兩敗俱傷,太上皇想治誰的罪就治誰的罪。

忽然,卻有兵士高聲問道:“殿下既然還是儲君,忠王為何不讓他入城?!”

“你在說什麼?”李珍立即叱責。

“小人只是不明白,忠王為何要派兵截殺殿下?!”

李珍訝道:“他何時這麼做了?”

這裡是禁苑,而薛白還在城西的金光門,相隔甚遠,連李珍、李璬都不知道城西發生了什麼。畢竟,他們出發之時,李俶也才剛剛出兵而已。

李璬預料到事情不簡單,皺眉道:“到底是如何回事?”

“殿下!”

樊牢忽然轉過身,向一頂軍帳中大喊道:“殿下聽到了嗎?太上皇已為殿下正名,殿下無罪!”

“譁”的一聲響,那軍帳的簾布被人扯開,薛白端坐其中,他赤著上身,正在包紮,身上的裹帶滿是血跡。

李珍、李璬見狀都愣了一下,心想薛白分明才剛到西城,如何會出現在這裡?誰又能那麼快傷了他?

薛白站起身來,向他們這個方向走來,一字一句朗聲道:“你們來的正好,告訴我,聖人是如何駕崩的?!”

“你……這是何意?”

李珍已經糊塗了。

權力之爭是一件十分複雜的事,每時每刻都有著微妙的敵友變化,李珍顯然已經不能適應。

反而是李璬先明白過來,知道他們再想通過安撫,來收服薛白的勢力已經不可能了。薛白早就有所佈置,現在要栽贓他們弒君,以便動手清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