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16.雨夜之舞(二合一加長版,完)
下雨了。
這件事讓卡里爾帶上了斗篷的兜帽,他雖然並不是很介意酸雨所帶來的灼痛,但他的眼睛是會介意的。而如果他的眼睛會介意,那他就不得不介意了。
在手指摩挲過斗篷的表面時,他感到了一種相較於此前已經變得大不相同的質感。
這使他明白,這件撿回來的斗篷快要壽終正寢了。
這樣想著,卡里爾站起身來,回頭看了一眼老城區的方向。在他的視線之中,一切如常。而且,他也沒有聽見任何巨大的聲響,或刺耳嘈雜的喊叫聲。
這意味,幽魂要麼已經順利的完成了工作,要麼就是還處在工作當中。
無論哪種,無論他是否暴露,卡里爾都希望他不要受傷。
幽魂的自愈能力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除此以外,還有他的力量、敏捷以及成長的速度。
但是,卡里爾仍然認為,天下沒有這樣好的事情。
你不可能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卻不付出任何代價。
巨大的力量會導致體型的臃腫與肌肉的堆疊,追求靈敏則需要褪去脂肪與肌肉的束縛。優越的爆發力會讓你每天渴求更多能量攝入,若是想要飛行......
看看鳥類吧,這種並不存在於諾斯特拉莫上的物種為了佔據天空,連骨骼都進化成了中空的模樣。
而幽魂......
他擁有卡里爾所見到過的最可怕的自愈速度。實際上,那幾乎已經不能被稱之為自愈了,更像是血肉在受傷後自發地彼此粘合,想要重回完美。
它們在本能地拒絕破碎。
那麼,這種力量需要幽魂這樣一個明顯地從實驗室內誕生的生物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卡里爾沒有答案,但他知道,無論如何,幽魂都不能死在他前面。
他眯起眼,思考被一陣從鐘樓另一端傳來的引擎轟鳴聲打斷了,聲音很輕微,但卡里爾還是抓住了它。
他轉過頭,看向那條明亮的公路。一輛巨大的黑色轎車正從遠方直衝而來,它的外形並沒有什麼所謂的‘流線型’設計。這輛車的外形粗獷無比,所有的玻璃都一片漆黑。
防彈車嗎......
還真是熟悉的既視感。
卡里爾輕巧地踮起腳尖,在原地的三次輕跳之後,他縱身一躍,離開了鐘樓。隨後便開始在漆黑的老城區屋頂上狂奔。
他的眼睛始終望著公路的方向,刺目的白熾燈光在逐漸變大的雨幕中顯得有些朦朧,遠處的崗哨也成了一個個的小點,唯有那輛車依舊清晰。
酸雨讓空氣變得潮溼且惡臭,他卻完全無視了它們。
雨滴打在他的斗篷與兜帽上,引起了阻礙聽覺的連續打擊樂。細碎、且正在逐漸加速,一如他的心跳。
然後他屈膝,跳起,本不該擁有的力量在這一刻於他的身體之中全力爆發。藍光於眼中綻放,肌肉鼓脹,腳下的磚石破碎,在酸雨之中逸散成了粉末與灰塵。
只憑借自己——卡里爾·洛哈爾斯便短暫地來到了高空之中。
我或許是諾斯特拉莫的跳高與跳遠冠軍,如果這座永夜之星有舉辦運動會的話......
黑暗之中,卡里爾緩慢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不喜歡幽默感,也討厭講笑話。但他會笑,雖然僅僅只是出於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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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上次來昆圖斯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詹多·斯科萊沃克如此問道,他所使用的乃是詢問的語氣,可他的眼神卻完全沒有放在坐在他對面的兩人身上。
實際上,他坐在自己那張奢華的真皮椅子上,正享受地喝著從車上儲酒櫃裡拿出的紅酒。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大部分諾斯特拉莫的貴族們都會將享受放在第一位。
“我們沒有來過昆圖斯。”
萊娜·斯科萊沃克冰冷地回答。“如果你的大腦袋還沒壞的話,詹多,你就不應該問出那個愚蠢的問題。”
“哈......”
聞言,詹多輕笑了一聲:“你對於愚蠢的定義還是如此淺薄,我的姐姐。你的話語在我聽來更像是一個自以為是的愚人正在喃喃自語......你以為,我口中的我們,指的是誰?”
萊娜·斯科萊沃克眯起眼,臉上那道橫跨整個臉頰的可怖疤痕在此刻如同活了過來一般,開始蠕動。
“遲早有一天......我會因為你的出言不遜而扒了你的皮,詹多。”她陰沉地說。
“隨你的便好了——但是,我想我們都知道,在父親現在僅存的三個子嗣之中,你是最不可能獲得黑紋的。”
萊娜的臉色在這句話後迅速變得鐵青。
對此,詹多放肆地大笑了起來。
他仰起修長的脖頸,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了。比血液還要猩紅的液體消失滑過他的嘴唇,消失在嘴中,味蕾上爆發的滋味令他滿足地嘆了口氣。
然後,他將目光投向了依蕾奈·斯科萊沃克。
他的長姐。
“尊敬的姐姐......你對我的問題有答案嗎?”
依蕾奈從漆黑的窗戶上收回視線,她與詹多之間有著足足五米的距離,這輛車的龐大,從此處就可窺見一斑。但是,距離並未讓她的注視顯得緩和。
實際上,她此刻的眼神已經讓詹多面上的笑意緩緩消失了,他的右手也一點一點地放到了座椅的側面。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選擇在車內開槍,詹多。”
依蕾奈面無表情地說。
“父親將鐵之驕傲借給我們是有理由的,第一,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象徵斯科萊沃克家族的榮耀。第二,它能防備很多種武器......甚至包括來自內部的子彈。”
“那麼,我還有刀可以用。”詹多不動聲色地說。
“你可以一試。”依蕾奈·斯科萊沃克平靜地回答。“但我不會保證你揮刀的手是否還能完整。”
詹多眯起眼睛,一秒過去,兩秒過去,他突然鬆弛地一笑,將右手又拿了上來,隨後竟然道了歉。
“我向你致以我的歉意,尊敬的姐姐。同時,我誠懇地希望你能解答你愚蠢胞弟的小小問題......”
“二十年前。”
依蕾奈轉過頭,看向漆黑玻璃外的夜景,安靜地回答。“二十年前,我們來過。”
“二十年前......”詹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次非常著名的大清洗,是嗎?”
“是的。”
“那還真是有趣。”
詹多再次微笑起來。“昆圖斯百分之七十的人口都在那場大清洗中消失了,我還記得我在家族的圖書館裡讀到這份記錄時的感覺......我真恨我當時不在場。”
“你以為你能活下來嗎?”
萊娜·斯科萊沃克嗤笑起來,滿面不屑,她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打擊到詹多·斯科萊沃克的機會。
“有六個家族在那場大清洗中被永久除名,其中之一就是洛哈爾斯。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能在使用刀刃的藝術上勝過任意一個洛哈爾斯吧?”
“不,萊娜。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實際上,如果我當時能夠在場......哪怕是死,我也心甘情願。”
詹多這一次卻沒有再譏諷她,而是相當平靜地搖了搖頭。
他仰起頭,看向了開在車頂的天窗。萊娜凝視著他,完全搞不準這個一向自大的該死的血親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隨後,她看見,詹多的神情竟然正在變得越來越憂鬱。
突兀地,萊娜感到了一陣惡寒,而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對詹多的行為感到無法理解了。
“你真應該屬於顫齒,或銀翼腐屍......詹多,你根本就不配和我們為伍。”萊娜厭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