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履霜 作品

第 69 章 幕間·花

  “我殺死了「他」,而現在,你要殺死「他」了。”

  太宰轉身,慢步走向電梯。

  皮鞋踩碎了視野中不規則的方形光影,我閉上了眼,終於開口了。

  “不。”

  我對他說。

  “是我殺死了「他們」。”

  ——是我實際上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的、對人類的冷漠,殺死了他們。

  太宰的腳步聲停下了,他按下了電梯的按鍵。

  “但是,不管怎麼樣。”電梯到達了四層,他踏入了電梯,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對於現在的你來說,至少還是可以試著再努力一下。”

  ——“正因為是亂步先生,所以你也一定很不甘心的吧?”

  電梯的門關上了。

  “凜一小姐……”偵探社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谷崎探出了頭來,有些畏縮地喊了我一聲。

  “我知道了。”將夕陽拋在身後,我經過谷崎的身邊,徑直朝醫務室走去。

  ……

  “月見山。”亂步躺在床上,費力地叫出了我的姓,現在的他用瘦骨嶙峋來形容也不為過。

  “嗯。”我坐在他的床沿,像是以往一樣,語氣平靜地回應他。

  “月見山。”他握住我的手。

  “我在。”我伸出空著的手,幫他理了理頭髮,掖好被角。

  “對不起。”自從感染上花吐症之後就逐漸變得無神的那雙眼睛,此刻又亮起了點點的光,像是透入密林間的細碎陽光一般斑駁。

  我沒有答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與他對視。

  “……我喜歡你。”

  像是終於結束了一場浩大的賽事,最後的精力消耗見底,漂亮的碧瞳再次迅速褪去了光芒,他閉上了眼。

  『我知道。』

  小臂支撐在枕頭上,我強硬地掰過亂步的腦袋,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時,低頭覆上了他的唇,將舌尖抵上了他的齒,並未費多大的力氣就輕而易舉地長驅直入。

  有血腥味從他的口中傳來,大約是花瓣的柔軟觸感在碰到舌的那一刻就消散於無。熟悉的碧綠瞳孔近在眼前,大滴的淚水從我的眼中湧出,垂落時沾溼了他的睫毛,讓他不適地眨了眨眼。

  溫熱溼濡的舌糾纏在一起,我放棄了思考,放棄了理智,只是想要離他近一些、更近一些。為他乾裂的唇染上潤澤的水份,將他口中的血腥味統統祛除。不止是纏綿的舌,性命也好,人生也好,想和他的一切糾纏不休。

  亂步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只是輕輕一帶,就讓我和他面對著躺在了床上。我緊緊擁著他,視線早已因淚水而模糊不清,如同幼獸般的嗚咽聲從喉間溢出。

  “別哭,月見山。”他輕輕咬著我的唇瓣,虛弱沙啞的嗓音因此有些含糊不清。

  “別哭。”

  骨節明晰的手撫去了我眼角的淚。

  【十五天後】

  “康復期間禁!止!零!食!”我第無數次沒收了亂步偷偷摸摸藏起來的點心,拍著桌子和他強調這件事,“腸胃還沒養好,別想著吃這些東西!”

  “不——要——”尚還削瘦但已活蹦亂跳的亂步坐在椅子上大聲抗議,“白粥白粥白粥,總是喝白粥,名偵探都要變成白粥了!又不夠甜,又沒有肉,也不鹹不辣的,名偵探才不要吃這麼清淡的東西!”

  “你現在只能吃這些東西,其他的東西一、律、禁、止!”我站在辦公桌的另一頭,撐著桌子前傾身體,一字一頓地和他強調。

  眯著眼睛看了我好一會兒,亂步突然開口道,“那麼,這個總能吃吧?”

  “什麼?”我一愣。

  “你。”

  窗外的日光突然被人的身影遮住,他的舌尖掠過了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