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Chapter . 4

　　嘭——

　　大門化為碎片、轟然倒塌。

　　飛濺的塵土遮蓋了我的視線，我聽見了因為失去阻隔而愈發清晰起來的慘叫聲，以及……

　　小丑尖利的高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戛然而止。

　　世界失去了色彩，熒幕上的一出好戲被按下了暫停，飛舞的塵埃凝固在了半空中。鮮紅的絲線四散綿延著，從屋子的這一頭、到那一頭，紛紛雜雜，彼此交錯，有些是陳舊的、黯淡的紅色，有些是嶄新的、如同鮮血般亮麗的紅色。它們鋪滿了整間宴會廳，像是宴會上別緻的飾品。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半截身軀也纏繞著這樣的紅線，變得灰黑的鮮血與比鮮血更豔麗的紅線交相輝映，一張張猙獰的臉配上這樣精緻的鮮紅，好似是什麼別出心裁的藝術品。

　　那些被蒙了眼的臉帶著扭曲的神情，竭盡全力大張著嘴，讓人在這死寂裡似乎也能聽見那些泣血的慘叫。若說這是一場宴會，那這必定是一場舉辦於人間煉獄的宴會，來賓們在魔鬼的笑聲裡悽慘地死去，那纏綿的紅線便是輕輕放在棺槨上的一束束白玫瑰。

　　它們只不過是浸了血。

　　有一面向西的窗戶被拉開了窗簾，溫柔而璀璨的夕光便透過這僅有的一面窗輕盈地落在了屋內的地毯上，映著幾根稀疏的紅線，細細軟軟的，好像孩子們手裡翻的花繩。在這阿鼻地獄一般悲慘而又痛苦的廳內，只有這麼狹窄的一隅，靜靜地鋪灑著淡金色的霞光，如同黃昏時無人的教堂般安靜而祥和，彷彿正等待著虔誠的信徒來到這片光明裡，由神明給予他珍貴的庇佑。

　　我看見了小丑低頭掩面大笑著，他像是看見了什麼極有意思的馬戲一般，笑得彎下了腰。他那純白的披風因為他的動作而向前揚起，像是盔甲一般將他的身軀包裹其中。我想他應該是笑的極其暢快的，唇角高高地上揚。可他那沒被面具遮擋的、露出的左眼裡，卻又是冷冷的，空空蕩蕩的，沒有光亮，也沒有溫度。

　　我的腦子好像變得遲鈍了下來，思緒轉的很慢很慢，視野裡也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身體半分也沒法動彈。我看見自己沒來得及收回的、緊緊握拳的手，瑩白得像是塊水潤的玉，鬆鬆地纏著幾根細軟的紅線，這幾根紅線延伸著混進密密的繩網中去了，再不能分辨它們去往了何處。

　　叮——

　　清脆的風鈴聲在我的腦海深處響起，世界像是碎裂的冰面般在我的眼中四分五裂，塵埃在夕陽裡如同鑽石一般閃閃發光。

　　有看不見的線在割裂我的軀體，我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視野裡好像有鮮血飛濺，臉上有溼漉漉的液體緩緩流下，像是雨水一樣冰涼，帶著鐵鏽的腥味。

　　我砸倒在了髒兮兮的地板上，動彈不得，濃濃的的血腥味從喉間溢出，彷彿是隻被扯斷了肢體的人偶，只能看著鋪天蓋地的紅線迅速地坍塌，然後如同風中的沙粒一般飛散。只有那幾根纏繞在我手腕上的、細細的、柔軟的紅線，它們沒有湮滅為塵土，而是不知為何在我的手腕上斷裂了。

　　我看著散開的紅線，它們落在手腕處瓷白的皮膚上，然後、

　　變成了一道道血痕。

　　——我的身上佈滿了鮮血淋漓的傷口，就像纏繞著無數的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