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履霜 作品
第 270 章 Chapter.5
我打暈了綾辻行人。
這個男人不擅武藝,對我也並不設防,因此我輕而易舉地就將他給打暈了。
我看著他倒在了我的懷裡,垂下眼,一動不動地端詳他的樣貌。
這是一張於我而言算是十分陌生的臉,金色的碎髮,蒼白的肌膚,以及即使閉著眼睛也讓人覺得生性涼薄的臉,冰冷得像是在散發著寒氣。
這就是我那所謂的「監護人」。
一個從未出現過的、毫無感情和責任可言的「監護人」。
他不會幫助我——我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我不可能會和一個想要讓西格瑪去死的人合作,因此這大概也就是我和他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我將這張臉刻進了自己的腦海裡,沒有任何特別的意義,只是單純地想要記住,記住原來我還有這麼一個「監護人」,僅此而已。
確認了「書頁」的確不在綾辻行人的身上,我放下他,離開了密室。
外間的辦公室裡,克里斯蒂爵和道爾爵士正在談論著什麼不算要緊的公務。
兩人一個拿著細長的煙桿,一個端著老式的菸斗,辦公室裡煙霧繚繞,滿是菸草燃燒後散發出的濃烈氣味,嗆得我一出門就咳嗽了好幾聲。
一群煙鬼,尼古丁這玩意到底有什麼好吸的。
我忿忿地想著,徑直推開了窗戶,夜裡的冷風席捲而入,吹散了屋內嗆人的煙味,我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頓時感覺空氣清新多了。
“看起來你們談得不太愉快。”阿加莎·克里斯蒂看著我這一番動作,悠悠然地又吐出了一口煙,視線掠過了內室的暗門。
那裡並沒有出現綾辻行人的身影。
“我不喜歡說話難聽的人。”我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道爾爵士,“也不喜歡對我有威脅的人。”
男人嘲諷地嗤笑一聲,鷹一般銳利的眼睛裡目光明亮,“如果倫敦會說話的話,想必它也會是這麼想的,
哪怕僅僅只是為了偵探社,我也不能將真名還給風生。
『……而且、』
我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泰晤士河的河堤上。
秋夜裡的倫敦很冷,又剛剛才下過一場大雨,拂過河面的風裹挾著仲秋的涼意,在悄無聲息之中便帶走了我身上殘留的餘溫。
從髮梢到指尖都只剩下了冰冷的溫度,我從口袋裡抽出了右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那裡還藏著一張紙條。
最後的一張紙條。
被我小心地、謹慎地藏在了衣服的內襯口袋裡,除了我自己以外,誰也不知道。
一指寬的紙條,勉強還能寫下三兩行的字。
無法打敗風生,就無法殺死陀思;無法利用時鐘塔的力量,就無法打敗風生;無法得到「書頁」改寫時鐘塔的規則,就無法利用時鐘塔的力量。
並且,即使改寫了時鐘塔的規則,在時間停止的時鐘塔內,我能夠打敗風生的概率也只不過從“絕對不可能”變成了“微乎其微”。
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綾辻行人說得對,他將「書頁」給我,也只是給我去送死而已。但如果連那張「書頁」也沒有了,我就只能將最後的這一張曾經承載著我的存在的紙條也寫滿文字。
死亡或是消失,結局都是一樣的,我還有別的路能選嗎。
『——有的。』
我聽見自己的心裡,有個聲音輕輕地說道。
『有別的路可以選的。』
『不用繼續苟延殘喘了。』
『不用繼續掙扎抉擇了。』
『反正結局都是一樣的。』
『只要你現在直接去死就好了。』
『魔人會被打敗。』
『偵探社會平安無事。』
『風生會和你一起死去。』
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風生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只·要·你·現·在·直·接·去·死·就·好·了。”
我低下頭,看見黑黢黢的河面,廣闊的泰晤士河彷彿一面黑色的鏡子,夜裡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不遠處威斯敏斯特宮中亮起的點點燈光在河面上靜靜地流淌著,泛起粼粼的波光。
既然結局都是一樣的。
我為什麼沒有直接去死呢。
我站在風裡,盯著河面看了很久,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抬腳往回走去。回到停車的小巷子裡的時候,已經快要凌晨兩點了。
太宰和末廣鐵腸都在車裡休息,只有西格瑪站在車外,正靠著車門發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風太冷了,他的臉色很蒼白,精神也不太好,我都走到面前了,他才反應了過來。
“凜一?”他嚇了一跳,又很快恢復了冷靜,“怎麼樣?鐘塔侍從答應了嗎?”
我點了點頭,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車內的兩人也已經被吵醒了。
“都搞定了,我要回研究所拿點東西。”
太宰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淚花都出來了,“哈啊~~~總算是搞定了嗎。真是群難纏的騎士大人。”
“知足吧,投票結果六對七,差點我們就得要去綁架女王了。”我說著點火起步,從後視鏡裡看見西格瑪也上車了,這才踩下了油門。
遠光燈打開,車子開出了小巷,駛上了馬路,副駕駛上的太宰還是一副睏乏的樣子,興致缺缺道:“六對七?六票不同意對七票同意嗎?”
“不然呢。”我白他一眼。
“那可不一定!那位騎士長大人可是深諳話術之道的哦?”不知怎麼回事,太宰忽然提起了精神。
“比如說先用‘六對七’這種模稜兩可的話語讓我們放下戒心,等我們發現上當受騙、已經被時鐘塔的騎士們包圍之際,她再說其實是‘七票反對’,所以這實際上是一次針對我們的圍剿行動——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太宰摸著下巴問道:“所以呢?她有說具體是‘七票贊同’、還是‘七票反對’嗎?”
“……”
你這警惕性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我簡直是無語,但聽到他的問話,腦子裡還是下意識回憶了一下克里斯蒂爵的說辭,然後發現——
“……她好像確實沒說。”
對不起,是我警惕性太低了。
你們這些聰明人其實人均八百個心眼子是吧?
“那可就不妙了。”太宰若有所思,“鐘塔侍從的胃口說不定會是出乎我們意料的大。”
不是,我剛擺脫了綾辻行人,你太宰治又來繼續和我當謎語人是吧?
根本沒聽懂他的潛臺詞,我一個眼刀甩了過去,太宰當即便知情識趣地舉起雙手錶示認錯。
“只是我的猜想,那位風生先生能在倫敦這樣防守嚴密的地方,輕而易舉地炸燬了倫敦眼和倫敦橋兩個要址,在那之後至今不見蹤跡,如果我是鐘塔侍從的話,大概會對他很感興趣吧?這種武器如果能被自己掌控,又有哪個勢力會願意拒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