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呀!衣袖!

南嶽微微抬手,致使左手露出了寬鬆衣袖。

手腕雖是斷裂,但那所謂的筆,卻依舊是緊握在手。

而這所謂的筆,卻又並非是霖安之前所想的毛筆,而是一根末端燒焦的尖銳木頭。

而在木頭露出一瞬,南嶽又是抬起右手,脫下了左手之上的漆黑手套,露出了那所謂的手掌。

而這所謂的手掌,卻又並非是霖安印象中的肉色手掌,而是與之前水墨長劍、毒蛇、鐵鏈、鐐銬、飛燕、青蛙同質的...水墨手掌。

此刻已然破碎,於手套脫下之時,即是化作點點墨滴,潰散在地。

“但在得到快樂與陽光的同時,我又不得不去面對生活。”

“往日我的畫作放在街旁無人問津,但忽有一日...畫出這些無人問津之物的我,竟是登臨於...大雅之堂。”

“是蘇家,那一天我去了蘇家,且是為蘇家長女作畫。”

“呵呵...長女滿意極了,不僅賞了我豐厚的錢銀,更是讓家僕親自護送我...去了街旁的小巷,並親切的砍掉了我的雙手。”

“我失去了快樂的源泉,也失去了追尋陽光的權利。”

“於絕望中苦苦掙扎的我,不禁回想起了往日用焦木繪畫的經歷。”

“我希望能夠繼續繪畫,哪怕僅是用著一根微不足道的焦木也好。”

“因此...我的靈力特性,自然也就覺醒了。”

“我的靈力特性叫做...繪我心聲!”

“是一種將心中景象、事物通過筆墨呈現於世的能力。”

“這份能力很是強大,但可惜的是...它覺醒的似乎晚了一些。”

“縱是我叼著焦木繪畫出了雙手,但這雙手卻也沒有任何知覺,能夠畫出的東西,僅僅是一些簡單的生物或事物。”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如果這雙手還在,這份特性會強大到何種模樣。”

“也許是山河,也許是天地,也許是千軍萬馬,也許是無上強者,甚至是於原有天地之間,再繪一方新的天地!”

“但是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無論我多麼渴望,我都難以回到過往,也難以重新做出選擇。”

南嶽說了很多廢話,但廢話的中心思想卻是僅有一個,便是...給他帶來諸多苦難的...是蘇家。

焦木轉移到了右手之中,僅經數次勾勒,即是重新繪出了手掌。

左手再度緊握焦木,而一柄四尺水墨長劍,也是呈現在其右手之中。

霖安不說話了,因為在他知曉南嶽過往之後,著實難以說上一些...放下仇恨、忘卻過往、勸其向善、乃至讓其重新選擇道路的廢話。

霖安同時也在想...失去雙手的南嶽,能夠通過自己的拼搏爬上那條通往山崗之上的繩索,已經是很難得...很難得了。

“不妨讓問題簡單一些好了...”

“無論你是輸是贏,都可以帶著我的懸鈴,回到權貴那裡覆命。”

按理來說,霖安很想讓南嶽放棄為權貴做事,並重新選擇一條自己喜歡的道路前行。但隨著南嶽露出雙手、道出過往,霖安方才知道...原來南嶽真的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利。

一位畫家失去了雙手,卻也做到如今這種程度,已經是十分勉強了。

南嶽不曾立即作答,而是微微側首,看向了街旁的小巷,且在得見小巷之中已是沒了白衣修士的蹤影后,方才微微點頭,道出了一句...

“好。”

對於南嶽而言,接下來的戰鬥只需要全力以赴便好,

因為南嶽很是清楚,在自己暴露了靈力特性之後,他必然會迎來一個失敗的結果。

例如說...霖安一定會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對其緊握焦木的那隻手掌猛攻,而在猛攻之下,這隻手也不會再有任何繪畫的餘地。

於南嶽話音落下一瞬,即是持劍瞬動,且化疾風正對霖安迎面而去。

霖安見狀,倒也無懼絲毫,僅於瞬間即是凝聚蘋果在手,而目光也是落在了南嶽那緊握焦木的左手之上。

原以為戰鬥會一觸即發,無論是霖安,還是街路兩側二樓瞧看熱鬧的百姓,乃至遠處茶館中的梓嫻、知節,皆是將心神緊繃到了極點。

但讓所有人不曾想到的是...僅在南嶽臨近一瞬,其身軀即是瞬生變故。

僅見其身形瞬間扭曲,宛若兩隻無形打手,各捏在其腦袋、腿足之上,且似擰乾衣物那般,於瞬間猛然擰動。

啪!

霖安震驚、百姓詫異、潛風並不意外、梓嫻滿目好奇、知節則是一臉莫名。

先且不說眾人看到了怎樣的景象。

就算是南嶽身軀於瞬間發出的聲響,便足以讓所有人...終生難忘。

鮮血如若飛濺的瀑布之水,不僅於剎那拍打在地,更是拍打於霖安那滿是震驚之色的面容之上。

啪...滿載血色的悽慘身軀,癱倒在霖安腳下,而掛在其腰間的四個血色懸鈴,也是叮叮噹噹的滾到了霖安的腳下。

霖安垂首,對著腳下的那團身軀呆傻瞧看,經久失神。

“呃...呃...”

南嶽未死,且是發出了些許聲響。

霖安因聲回神,雖是瞬間蹲伏,卻也不敢觸碰南嶽,生怕自己不經意間的觸碰,給其帶來莫大的痛苦。

不知道南嶽是否尚有意志,不過在痛苦的呻吟間,還是道出了虛弱的聲音...

“聽、聽我勸,不要、不要拿懸鈴。”

“會、會死的。”

“馬上、馬上走。”

“離開這裡。”

話音一落,即是沒了動靜,不過霖安還是感受到...南嶽一息尚存,心臟跳動雖微,卻也未曾停駐。

沒有任何廢話,也沒有任何感人肺腑的言辭,僅在瞬間,霖安即是將南嶽抱起,且是慌慌張張的跑到了梓嫻等人所在的茶樓之中。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霖安震驚,且是含淚,將南嶽放在了大堂中的桌案之上。

梓嫻無言,知節沉默,但潛風卻是帶著輕浮的笑容上前,拍著霖安的肩膀,說了一些意義不明,似乎又意味深長的話語。

“人是喜歡狗的。”

“也許是因為它們的模樣可愛。”

“也許是因為它們的爪牙鋒利。”

“也許是因為它們的忠心護主。”

“也許是因為見到它們在外流浪很是可憐,為了滿足自己的憐憫之心而選擇去關愛。”

“但你要知道,狗就是狗,與自己的切身利益相比,大多數人都會去選擇狗。”

“但之所以會選擇狗,絕不是因為狗的模樣可愛、爪牙鋒利、忠心護主、或為了滿足自己的憐憫、同情之心。”

“僅僅是因為...人們涉及到的利益不夠大!”

“一旦這份利益大過狗那可愛的模樣、鋒利的爪牙、護住的忠心,以及自己的憐憫、同情之心。”

“呵呵...”

潛風似乎說了很多,似乎又什麼都沒說,僅在言辭間脫下身上的黃袍,包裹在了南嶽那悽慘的身軀之上,在留下一陣乾笑之後,便是扛著南嶽走出了茶樓。

知節見狀,也是扛起了二狗、江明、小乞丐,緊隨潛風之後,離開了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