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姜雪漪安安靜靜地在偏殿內候了半個時辰,等醫女進來細細為她上好藥,外頭日頭已到正南,馬上就是午膳的時間了。




雖說她猜測陛下對她的那番表現並未真的不悅,頂多是有些不虞,可一連許久都沒有任何動靜,還真讓她有些拿不準陛下的心意。




眼看著這會兒L就要用午膳了,陛下若再不來,她要麼被攆回宮裡,要麼枯坐到晚上,都沒她好果子吃。




四月中旬的天兒L已經漸漸暖和起來,除了偶爾陰天降溫,白天大部分時候都暖洋洋的。




她坐在偏殿內的床榻上,帷幔垂落裹得嚴實,時間久了就覺得悶。




姜雪漪心念微動,伸出一根手指頭將帷幔扒開,掛在兩側,微風立刻從敞開的雕窗內湧進來,讓人神清氣爽。




醫女臨走前說了,這藥粉要多敷一會兒L,所以她兩條腿是露在外面的,乖巧的擱在順滑精繡的緞面被子上,更顯得修長圓潤,膚若凝脂。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沈璋寒擱下最後一本摺子,摁了摁眉心。




旁邊伺候的林威欲言又止了好幾l回,生生把想說的話放回了肚子裡。




他已經明裡暗裡提示兩三回要到午膳時間了,可陛下就是不作聲。那哪兒L是沒聽見,陛下心裡可敞亮著呢,故意撂著罷了。




今日好端端的,又沒人惹陛下不悅,朝政瞧著也順遂,那定然是因為偏殿裡的姜貴人了。




要說姜貴人也倒黴。




好好一個溫柔貼心的絕色美人,先是被嬪妃磋磨,又是被陛下撂在一邊,若非姜她性子溫和耐得住,放在旁人身上高低得哭一場。




宮裡的主子們有不少想跟他打點關係的,無非是想用錢財買好處,可要知道在御前伺候,他最喜歡的還是跟聰明又有前途的主子打交道。




有寵愛和有錢財都不是一等一的要緊,畢竟御前的事辦不好了不光不得臉,腦袋也時刻是懸著的。




這些新來的嬪妃裡頭,他最看好的還是這個姜貴人,明裡暗裡幫襯著說好話,可惜他們陛下實則並不是個憐香惜玉的,心思太深沉,太難猜。




林威低眉順眼的盤算著,心底連連喟嘆。




不知是不是他想的入神,心思都掛在臉上,沈璋寒偏頭覷了他半晌,冷不丁開了口:“怎麼,是不是心理覺得朕難伺候?”




林威如夢初醒,忙跪地喊道:“陛下明鑑,奴才絕不敢有如此悖逆的想法啊!”




沈璋寒懶得跟他計較,淡淡收




回視線,轉而看向了偏殿的方向。




人人都說美人在側實侍奉筆墨是紅袖添香,是風雅之事,他倒覺得這是渾話。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細腰婀娜,香氣幽微,人時時刻刻在身邊打轉,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就如今日,那姜雪漪分明不在身邊伺候,都能叫他靜不下心。




總讓他想起昨夜,她在夜色窗前,朝自己盈盈一笑的模樣嗎。也叫他想起她坐在自己膝上,細腰不盈一握的滋味。




她是美的,新鮮的,難得的。




有本事叫他食髓知味。




片刻後,沈璋寒喉頭輕滾,從龍椅上站起了身。




林威有眼力見的停在原地沒動。




偏殿的門被徐徐打開,沈璋寒邁步進去,一眼就看見了半靠在床沿的女人。




她很大膽的敞著帷幔,任由自己的兩條玉腿露在外面,窗外明媚的陽光落進來,她的腿白得透亮,像有血肉的脂玉一樣。




扶霜低著頭快步走進去,偏殿只剩下沈璋寒和姜雪漪兩個人。




姜雪漪緩緩抬眼看過來。




但緊接著,她便下意識的想把腿遮掩起來,聲音細若蚊蠅:“妾身覺得悶,並未想過放肆……”




沈璋寒覺得她今天有些反常。




似乎格外的怕他。




怕他責怪,怕他不悅,怕他覺得她僭越,所以處處小心,收著自己的情緒。




雖然他清楚自己是什麼人,有時的確稱得上惡劣,但姜雪漪之前卻不會這樣。




她就是水做的,像呼吸一樣能把柔情無聲無息的滲到他心坎裡,叫他喜歡。




今日是為什麼?




是因為韶妃罰她跪?




沈璋寒眉峰一挑,淡淡道:“別動。”




他朝姜雪漪不緊不慢的走過去:“朕何時說過你放肆了?”




姜雪漪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臨了了卻又合上了,乖乖地搖頭:“陛下沒有。”




沈璋寒覺得她這模樣不好,不知怎的,他還是想看見她以前的樣子。




他坐到床邊去,有心安撫她:“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回可願意說了?”




姜雪漪低頭安靜了好一會兒L,最終磨磨蹭蹭的伸出食指,很小心地勾住了陛下的尾指。




她一開口,嗓音就有些顫,像忍耐許久,終於繃不住安靜溫柔的模樣:“陛下。”




“瀲瀲沒有招惹韶妃娘娘。”




姜雪漪執拗的沒有哭,只是眼眶有些紅,專注地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從鳳儀宮出來後,韶妃娘娘身邊的允黛找到妾身,說請妾身去談話。”




“誰知去了以後,韶妃娘娘將您賞給妾身做賀禮的花神簪打翻到了地上,說妾身刻意羞辱。”




她用力地勾住手指,情緒剋制到臉肩膀都在顫抖:“可您知道的,妾身只是想讓韶妃娘娘歡喜,從未想過羞辱。”




這套簪做工精美,放在庫房許久他都不曾拿出來賞人。




一是沒




合適的人,二也是沒那個興致。




恰逢韶妃二十生辰,姜氏又來討,一時興起便賞了。庫房的珍奇寶貝無數,他怎麼可能樣樣記得,倒是不曾想韶妃記得。




一套簪子而已,再稀罕的韶妃也有的是。說到底是氣他昨夜沒去甘泉宮,反而去了姜氏的絳雪閣。




他為什麼不去甘泉宮,許多人都懂,但偏偏韶妃不懂。




這便是為什麼聰慧的女子更討他歡心的原因了。




沈璋寒斂眸瞧著相互勾纏的手指,不明就以的笑了聲:“朕自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韶妃孩子心性,從前就風風火火的,進宮後也被朕慣壞了。你今日受屈,朕會補償你。”




說罷,他自然而然的抽回手,抬手撫上姜雪漪的膝蓋,輕觸了一下:“現在還疼嗎?”




姜雪漪點頭,回答得很老實:“疼。”




兩條修長白皙的玉腿本是無暇,偏偏膝上一點紅紫的痕跡惹人注意,讓人想不看過去都難。




沈璋寒垂眸看她,點點她的鼻尖:“你今日在御花園被罰,明日就會傳遍各宮,等會兒L讓林威親自去鳳儀宮替你告假,這幾l日好好歇著,就不必去給皇后請安了。”




姜雪漪這回倒很老實,沒再說出讓他不悅的話:“是,妾身多謝陛下體諒。”




安靜片刻後,沈璋寒又問她:“方才進來的時候,怎麼不願意說?”




姜雪漪有些猶豫地看向陛下,又低頭緊攥著被面,半晌後,才輕聲說:“妾身怕。”




“怕什麼?怕韶妃知道你告狀,改日繼續欺負你?”




沈璋寒不喜歡她今日總是低著頭躲閃他視線的樣子,他喜歡她朝自己笑。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同自己對視,溫聲:“嗯?”




“不是……”




姜雪漪泛紅的眼眶早已盈滿了淚水,不知多楚楚可憐,只稍稍一閤眼,豆大的淚水便從她那雙美麗的眼中滾落,“啪嗒”掉在沈璋寒微涼的手上。




她去捧陛下的手,分明是哭著,語氣卻始終溫柔小心,怕極了他心裡不舒坦:“陛下……妾身是怕,怕您覺得妾身麻煩,怕您覺得妾身不懂得體諒您,更怕您會覺得妾身和那些人一樣,明明不是什麼過不去的事卻偏要作出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給您瞧。”




“韶妃娘娘陪在陛下身邊數年,妾身不過短短數日,妾身也怕,怕從您嘴裡聽到妾身本就不如韶妃娘娘。”




“瀲瀲是想叫陛下歲歲歡愉的,所以不敢說,也不想說。”




一口氣將想說的都說完了以後,殿內再度安靜了許久。




沈璋寒垂眸看著她落在手背上眼淚,漆黑的眸底暗幽幽的,讓人猜不透裡頭是什麼。




他的指腹緩緩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幾l下,為她擦去淚水:“你的確跟旁人都不一樣。”




人人受了委屈都只想著自己,她腦子裡千迴百轉想的卻是他。




姜氏聰慧,一番話說的雖言辭懇切,字字合理,可裡頭的感情真假摻半,他不是聽不出來。不過寵了她不到月餘,哪兒L來的這麼多情深義重,情腸百轉,他也從不信女人為了博他寵愛說的那些話。




可姜雪漪說的這些他的確受用,也喜歡她這般把他的心思放心上。




要沈璋寒自己說,若她真的一開始見他的時候便哭哭啼啼求他做主,和別的女人沒兩樣,他的確不會有任何新鮮感,頂多哄她幾l句,給些賞賜,把此事翻篇便過了。




可她如此說,他卻不由自主生出許多憐惜來。




這世間美人如繁花不勝枚舉,可能解他千萬思緒的人,卻只有姜雪漪一個。




他捧住姜雪漪的後腦,俯身去吻她柔軟的唇瓣,交纏吮/吸之間,幾l乎要將她揉碎在身體裡。




“名花解語,棠字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