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躍鳶飛 作品

第 37 章 難不成長了天眼

“這也能看出來?”




圍線內外,正在忙活的仵作、用天虹顯微燈找細節的差役,手中飛快書寫做著記錄的錄事……




不管手頭有活沒活,其實見狄昭昭來了,都分出一縷心神,豎起耳朵。




聽到狄昭昭說的話。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有些不敢相信。




還是年輕的方小石壯著膽子問道:“小郎君,你這是已經學會還原兇手作案過程了嗎?”




“啊,”狄昭昭有點茫然,頭頂簪的那朵小花,都跟著無辜的搖了搖,“只是看腳印啊,看看是怎麼走路的。”




“這不就是嘛……”方小石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中翻湧的情緒。




要說震撼最大的,定然是如方小石這般的普通差役了。年齡越大,這份感慨和難以置信,就越深。




他們能在狄寺丞手下做事,其實已經屬於大理寺差役裡相對優秀的,但若真要論起破案來,能起到作用的,更多還是靠鐵腳板,摸排、蹲守、抓捕……




難道他們不想往上晉升當捕頭嗎?抓了一輩子歹人,難道真不想手下帶一批人,獨當一面,親自主審破獲案子嗎?




當然不是不想。




小偷小摸那當然不算,誰想破,硬是去蹲守,總有一天能人贓俱獲。




但凡難一點的案子,沒點硬本事是真的不行。




大理寺破案,或者說全天下衙門破案,都是一個套路——去猜作案過程,然後“審”嫌疑人。




若說得再直白些,就是把可疑的人帶回來“詐”




拎著一點點線索,比如目擊證人、遺落在現場的衣服碎片,沒有不在場證據……來回審訊,你為什麼出現在那條街?去做什麼?現場為什麼會有你的衣服碎片?你鄰居說你沒回家,那晚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大部分普通人,經驗都是比不過常年辦案的差役的,若是妄圖編造一套應付過去,多半會出現前後證詞矛盾,慌亂,邏輯和官差掌握的線索對不上的情況。




再詐上一詐,案子也就七七八八了。




能破的就破了,不能破的,基本也就陷入僵局了。




這種方法,根據摸排的仔細,衙門是不是肯出大力氣詢問排查,還有當地捕頭的審訊經驗代代師徒傳承是否完整,當地的人際關係是否複雜……大約能破二到五成左右的案子。




這便是天下九成以上的衙門能做的事。




這也是為何叫“審案”




大多案子是審出來的。




而能力更強一些的官差,就能根據零碎的線索,還原一部分案發過程。




有了整個案發過程,破案的效果、效率就極為驚人了。




但這種需要敏銳、邏輯、空間感的推理,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不是誰都能把複雜的邏輯環環相扣,想得清清楚楚,一旦有問題,還能馬上指出來。




線索千絲萬縷,兇手可能做出的選擇千萬萬。




但凡推




理錯一點,受審中的兇手便會信心大增:“我可沒這麼幹!”原本能抓到、快要撐不出審問的兇手,就有可能因此翻盤,逍遙法外,案子便會陷入僵局。




故而但凡天賦差一點的,前期的成長便會極為艱難,畢竟誰能屢次承受這樣的打擊?




等到最後,能傳揚出名聲來的,便就是“神捕”“神探”了。




即使是現代,這種有推理還原犯罪現場的能力的人,也絕對是警隊寶貝,能被稱一聲“專家”,不帶貶義的那種。




而這種能力,忽然出現在一個小豆丁身上,如何能讓人不啞然?




但只要一想到狄昭昭在看指印上的天賦,還曾經用腳印找到過斷手的左撇子老頭。




如方小石這種年輕的差役,還真不敢胡亂說什麼類似“哈哈哈你可別騙人了。”“你就吹牛吧!”之類同僚間調侃的話。




誰不知道,狄寺丞把人喊來,就是看中了小郎君的天賦?




只是當真太嚇人了些!




上次還需要有足跡相似的人比對著看,這次竟然就直接張口說起人是怎麼走動的了。




這和當時在現場“看”見,又有什麼差別?




旁人心中震盪。




小昭昭卻沒太多感覺。




人是很難察覺自己擁有的東西有多珍貴的,就像聰明的學生會理所當然的覺得“只要掌握方法,願意努力,考211其實不難”;就像是普通人從不覺得自己身體健康,智力正常,能跑能跳是多寶貴的事一樣。




繫著漂亮花布,簪著鮮亮小花的昭昭,小臉疑惑地轉頭看爹爹。




那小表情,彷彿在問“這看不出來嗎?”




狄先裕:“……”




鹹魚望天.jpg




別看他!




他不會!!!




別說這種空有輪廓的凌亂腳印了,給他一盆紅燒豬蹄,他都不一定看得出來豬蹄來自幾頭豬。




狄寺丞深深看了一眼這對父子,沉穩開口道:“昭哥兒說說看,地上這些腳印分屬哪四種,又是如何行進的?”




他頓了頓,指著小昭昭剛剛說的那片腳印:“先從這一塊說起。”




狄昭昭乖巧的點點頭:“好。”




這片足跡,有三四串朝前走的腳印,相互還有交叉踩踏重疊的地方。




甚至足跡的深淺、內裡壓痕,甚至輪廓形狀,給人的感覺都完全不一樣。




專門負責勘察腳印的這名差役叫李當勇,這手本事還是拜師從一位老捕頭那裡學來的,屬於典型的師徒傳承。




相比陶老的自學成才,他的學習環境更好些,不過陶老也有優勢,他考過科舉念過書,可以讓大理寺尋些書來琢磨學習。




其實李當勇已經算是青出於藍了,但這會兒還是走過來,很是困惑地等著狄昭昭講,想看看狄昭昭能說出什麼道理來。




畢竟在他看來,這是好幾個不同的人,先後往林子裡走。




“那就從第一個腳印開始說起吧。”




狄昭昭小臉認真,走到起點:“這人先在這裡站了一小會兒,可以看到這對腳印分立左右,重心也在中間……”




眾人不約而同點點頭,發出“確實”“沒錯”的聲音”




小昭昭邊指邊說:“然後這個人往前走,走得很慢。可以看到這幾個腳印比咱們正常走會深一點,輪廓很清晰,每一步都踩的很紮實……”




他邊說,安錄事飛快的記錄,還有年輕的差役,被支使著,拿著小竹片往一旁地上插,做標記。




在距離趴著的死者和仵作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狄昭昭說:“走到這裡,這人就停住了,然後驚慌的往後撤步後跑。”




“為什麼這麼說?”李當勇聽到這裡,趕緊指著前頭的腳印問:“這個腳印也很像他的。”




問得很積極,也不奇怪他能從幾個差役中脫穎而出,接他師父的班。




但積不積極,和水平如何,有時候還真不能畫上等號。




狄昭昭看了一眼他指的那幾個腳印:“那是另一個人的,這兩人鞋底很像,腳的大小也差不多,所以你看混了。”




狄松實聽到“兩人鞋底很像”立馬就警覺起來,除了盛家家僕統一制辦的衣服和鞋,這一園子達官顯貴,怎麼會有很像的鞋底?




要知道昭哥兒口中的很像,可和他們覺得的很像,完全不一樣。




那絕對是驚人的像,狄松實對這一點深有所感。




再結合小昭昭所講,他腦子裡幾乎都要直接湧出當時場景——盛家席間伺候的侍女,偶然發現林間有人,還是趴著,小心湊近看,卻被血嚇得驚呼一聲,倉皇后撤而逃。而後另一名地位稍高些的侍女,聽到彙報,又走同樣的路前來查看。




果然,狄昭昭就指著旁邊有些重疊的一串腳印說:“這幾步就是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