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躍鳶飛 作品

第 37 章 難不成長了天眼





做抓壞人這種正事的時候,小孩很是認真嚴肅,若忽略那一身鮮亮的打扮,還有頭頂的漂亮簪花,還真能瞧出幾分狄松實威嚴的影子。




小嗓音又穩又沉,認真解釋:“可以看出這人很是踉蹌,整個人重心都往後仰,後腳跟壓痕很重,步幅偏短。而且正常人往前走,很少每一步走這麼短的……”




“最明顯的就是這裡,搓了一下。”狄昭昭指著其中一個腳印,後腳跟往後軋出的約莫小指蓋長的拖痕。




如果不仔細看,可能都不會注意到這隻腳印“大了一點”




李當勇哎呦驚呼一聲,又立馬恍然大悟地來了一身:“還真是!”




其實因為後撤太過,這一串腳印中每一隻,整個後腳掌都有往後軋的傾向,導致每個腳印的後半截輪廓都略變大變粗。偏偏家僕又經過訓練,身體會努力控制重心不讓自己摔倒,前腳掌也壓得比較實。




看起來就像是腳印大小、走路姿勢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所以極其具有迷惑性。




但聽狄昭昭這麼一解釋,李當勇就馬上明白了。只是在之前,看著兩串很是不同、方向同樣向前的腳印,混雜在其它向前的腳印裡,根本




不會朝這個方向想。




周圍的官差們也都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這估計就是發出驚呼聲的那人,連人都沒靠近,沒什麼嫌疑。()”




盛家和賓客兩邊的說辭也一致,聲音偏高偏尖,是名侍女。?()”




這種唯美熱鬧、講究自然花木之美的席面,一般也是用侍女來伺候。




狄昭昭見大家都認同他說法,順勢就開始講旁邊那串很像的腳印。微微壓著剛剛那串,也是往裡走,還有重疊的地方。




這個的行進路線也很清晰。




“這個人會更高一些,”狄昭昭踮著腳,遠遠指著前方趴著的那人,“先走得還挺快,走過去就越來越慢,停了一會兒,那幾個相互碾壓的腳印,可能是蹲下來過,或者是原地有些動作……”




安錄事記錄著,忽然就停下筆來,往前翻,輕喊了一聲:“狄寺丞。”把手中記錄遞給身旁的狄松實看,指著仵作篇的一句有關屍體腦袋疑似被人動過的記載。




狄寺丞掃了一眼,仵作是從血跡看出來的。




這下就相互印證了。




極有可能是後來的那人,想探人鼻息,第一時間確定人的狀態,若只是被砸暈過去,那定是要及時請大夫救治的。




又或者是想確定人的身份,不管是什麼情況,總之是靠近了死者,還有了具體動作。




案子甚至連盤查審問都還沒開始,當時的情形就這樣剝洋蔥般,逐漸一層層地展現出來。




甚至讓狄寺丞有了一絲不真實的感覺。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之感,從沒有過證據如此紮實直接,如此充沛過的經歷。就像是長期火力不足的軍隊,忽然配上了坦克大炮原子彈,驚喜中甚至有點難以置信。




李當勇也聽得直點頭。




這串腳印他也是分得出來的,很是清晰,路線也明瞭。




聽到這裡,許多差役都眼裡都有了光,渾身得幹勁滿滿。




聽狄昭昭講腳印,還真比指印好懂得多!




畢竟腳怎麼說也比手大上許多,各種痕跡也相當於放大了許多倍。




被人指出來,再去看,再順著思路去想,還是比指印好理解一些的。




許多年輕的、還滿是上進心的差役,都忍不住湊近了一些,想跟著多學一手。




這本事牛!




能分析出這麼多東西來,學起來還沒看指印難,學點在身上,以後豈不是賊人一逮一個準?




大家的表情從最初的震撼,開始變得有些興奮。




狄昭昭也繼續講,這是第三個人了。




“這個人的腳印明顯稍大一些,最好區分,”狄昭昭沒法走得更近了,他就拿一直掛在腰間的琉璃蓮花燈打光,像是用激光筆一樣指著講。




小孩以為是為了保護痕跡的圍線,殊不知這是祖父特意安排的,即使是趴著朝下的屍體,祖父也不想孫兒這麼小就過近的接觸。




此前縱火案的屍體也沒讓小孩看過,能到狄昭昭面前




()的卷宗,也是精心篩選過的。有些太過黑暗的東西,還是不要接觸得太早才好。




狄松實的愛護總藏在細微深處,不溢於言表。




狄昭昭舉著琉璃蓮花燈,邊照射一串串忽然變向轉向、忽然後退、又忽然往前的雜亂腳印:“這個人留下的腳印最多,長得高可能還有點胖,先還很平和,後來步子就急切起來……”




他一邊說,安錄事就一邊在旁邊做記錄。




大理寺差役們的表情,也從興奮,到有點懵懵的亢奮。




這種亢奮很奇怪,聽吧,每一句好像都聽得懂,每個腳印都看得懂,覺得熱血沸騰,好像兇手馬上就要被逮出來了一樣。




但是一旦聽累了,稍微走個神,再去看剛剛錯過的那一段——哦老天啊,這是什麼?!




愣神間。




狄昭昭已經把第三個人的腳印講完了,地上也插了許多小竹牌,腳印是誰的,行走的方向一目瞭然。




再也不是最初走進來乍一看,活像是被一群驢、馬、牛飛踏而過的大型凌亂現場了。




但差役們已經徹底有點懵了,他們好像聽懂了,學會了。奇怪的是,只是好像。




這種懵懵的亢奮,一直持續到狄昭昭照著距離死者趴下約四五米遠,那處的一串腳印說:“……我覺得,這個人最可疑,很有可能從這裡用石頭打的。”




懵懵且亢奮、正信心滿滿、雄心壯志想跟著狄昭昭學點東西的方小石等年輕差役,都一下被懵了。這是直接指出兇手了?




他們相互看了看。




“你明白?”




“你問問!”




最後還是李當勇被一群人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帶著同樣懵且亢奮的眼神,豁出一身剮來問:“小郎君,這能不能再說得清楚一點?剛剛第三個人和死者拉扯推搡了那麼久,也有很多靠近死者趴下地點的腳印和機會,為什麼說兇手是這個?”




一群覺得腳印簡單好學的人,目光都集中到狄昭昭這裡。




但其實這個“簡單好學”,本就是一個非常大的誤會。




就像是看著數學老師在黑板上講例題,看著做御膳的廚師輕描淡寫的紅燒肉,往往腦子會給人一種“聽懂了、看懂了、學會了”的錯覺。




而實際上:一看就會,一做就廢。




例題考試還能錯,自己做的紅燒肉不僅沒能飄香十里,還可能燒焦。




其實潛意識已經給出了答案,要不也不會個個都不敢來問,而要推李當勇來問。




就像是數學老師講完例題順口來一句“大家還有沒有問題?”




如果懵得地方太多的人,多半心虛得不敢舉手提問的。因為生怕被老師來個幾連問,一問三不知。




只有真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點小問題的學生,才敢大膽的站起來提出自己的疑問。




而專門勘察腳印的李當勇,顯然連後者都不是,他是帶著點心虛,被大家強推上來的。




狄昭昭對當小老師教人抓壞人很有興




趣(),稚嫩的聲音高興地發問:這串向前的腳印?()?[(),我們可以看出什麼特點來呢?”




李當勇被這麼一問,忽然就覺得腦袋空了一下,眼神去掃剛剛攛掇著他上來問的差役,只看到一個個錯開的視線。




他心裡惡狠狠的罵了一句:“靠不住!”




只能硬著頭皮說:“剛剛好像是說這些特徵可以看出,這人像是快步向前的。”




狄昭昭就像是拿魚乾誘惑小狸奴跟自己回家的興奮小孩一樣,小臉滿是期待的引導:“咱們剛剛是說,步幅逐漸變緊湊,每一步都有輕微往下跺的痕跡,走得很用力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