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祁不硯沒接那塊布。




賀歲安跟他大眼瞪小眼,疑惑道:“你怎麼不拿著?”




少年唇角再次浮現那種純粹的笑,單手託著下巴,另一隻手的指節敲過桌面:“你以為你為什麼能在發狂後恢復正常?”




“因為……因為我體內的是陰屍蠱的子蠱。”賀歲安本來是這麼以為的,現在聽他的語氣有點不確定了,“所以才會這樣?”




“你只說對了一半。”




他道。




她一滯,像將要接受一場凌遲:“什麼




()叫只說對了一半?”




“你是因為陰屍蠱的子蠱發狂沒錯,也是因為子蠱才能在發狂後保持一小段時間的清醒,不像其他中蠱發狂的人,無藥可救。”




祁不硯微微一頓,抬起手,緩慢地摩挲過脖頸傷口:“但在此之前是有條件的。”




沒等他說完,賀歲安悟了。




咬人。




必須得咬人。她心中已有結論:“我知道了,咬人。不咬你,會一直持續發狂,我要是想保持清醒,在發狂後必須咬人。”




祁不硯頷首:“嗯,若你想保持清醒,同時不咬他人,使他人發狂,只能咬我。”




賀歲安安靜如雞。




她快要糾結死了,在解蠱之前,都要拿祁不硯當食物來咬?




祁不硯看了一眼被賀歲安用竹箸戳來戳去的白米飯:“若實在吃不下便不吃了,不用勉強自己,你如今不吃飯也不會死的。”




賀歲安推開飯碗,不吃了,現在吃飯對她來說確實是折磨。




*




夜幕降臨,燈火闌珊。




風鈴鎮的夜晚不復以前那般熱鬧,從昨天起,官府頒佈了臨時的禁宵令,一更三點時敲鑼聲起,意味百姓不得在街上活動。




賀歲安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留在祁不硯的房間過夜。




原因是賀歲安沒把握她在夜間不會發狂,萬一發狂,從房間出來,見人就咬,該如何是好呢,還是和祁不硯待在一個房間更好。




來風鈴鎮之前,賀歲安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她可以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




到亥時,祁不硯要沐浴了。




隔著一道屏風,賀歲安背對著祁不硯,趴到矮几看書。




等祁不硯沐浴完,賀歲安已進入酣睡,腦袋擱到矮几上,枕著左手,右手隨意搭在膝蓋,長長的紅色絲絛順著腰背垂到地板上。




酒紅色的紗裙層層地墜在腳邊,她面容恬靜,鼻樑小巧高挺,睫毛漆黑,映得皮膚透白。




祁不硯半蹲到旁邊看。




她好像很信任他。




他就不同了,祁不硯從來不相信任何人,一旦感知到對方對自己有危險便會出手殺了。




祁不硯沒對賀歲安說還有另一種辦法可以使陰屍蠱子蠱從她的身體裡出來,那便是死,蠱蟲寄生的宿主死了,自然要離開。




因此,他有兩種辦法找到母蠱。




一種是帶著賀歲安進墓,讓她感應母蠱,一種是殺了賀歲安,等她體內的子蠱出來,再直接拿著子蠱去感應陰屍蠱母蠱。




該選擇更穩妥的方式,亦或留下具有風險性的方式呢。




今天,祁不硯便在思考這件事,還沒確定好,並沒有輕舉妄動,也讓發狂的賀歲安咬了自己。




賀歲安以前答應過做他的蠱香。




這便是他們之間的交易。




她活著,能待在祁不硯身邊,令他聞香安神。但事實上,她死後的屍體才是用做蠱香的材料,那樣方會是完完整整的蠱




香。()




如此一來,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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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不硯撫開散落到賀歲安臉上、肩頭的長髮,指尖好奇般地點過她的眉眼、鼻子、曾親過他的唇瓣,再落到脆弱、纖細的脖頸。




五指張開,復而併攏,彷彿僅是單純地寸量賀歲安脖頸的窄度,剛輕輕碰上,她無意識地尋溫暖似的歪過腦袋蹭了蹭他手背。




突然之間,祁不硯又想起那天,他握住她的後頸細細親吻。




殺意轉化為想與她親吻。




再一次體會那種奇妙的感覺。




房間燭火搖曳,似靜到落針可聞。祁不硯凝視了賀歲安許久,開口叫醒她:“賀歲安。”




賀歲安睡得正香,聽見有人在叫自己,迷迷糊糊地半睜開眼,眼神都沒怎麼聚焦地看祁不硯,表情呆呆的:“怎麼了?”




“要和我接吻麼。”他說。




她遲鈍:“啊?”




祁不硯的手指移動到賀歲安的髮絲間,感受指間的柔順:“我想親你,我喜歡那種感覺,你現在可願意給予我?賀歲安。”




他想。




倘若賀歲安此刻願意給予他這片刻歡愉,祁不硯便選擇那具有風險性的方式,每天給她咬,直到下燕王墓找到陰屍蠱母蠱。




當然,他並未告知她這件事。




選擇本就應該在未曾遭遇到脅迫的前提下進行。




祁不硯不會脅迫賀歲安進行選擇,跟以前他和其他人做交易相同,他從不會威脅他人要與他做交易,都是他們自願答應下來的。




但人也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哪怕在一念之差。所以祁不硯一向會把選擇權交到對方手裡。




他在等她的選擇。




安安靜靜的、溫和無害模樣。




賀歲安困到眼皮都幾乎睜不開了,好像聽清了祁不硯在說什麼,又好像沒聽清,本能點頭。




祁不硯俯身去,像賀歲安那次吻住他這般吻住她。在呼吸被人搶奪後,賀歲安眼也不眨地愣了下。




她仰著頭,他低著頭。




呼吸擠壓在胸腔,賀歲安感覺喘不過氣,不由得微張開嘴。




祁不硯唇貼上賀歲安後,卻沒下一步。他好像更喜歡她的主動,吐息潮熱,說話間帶有蠱惑的意味:“賀歲安,還不親我麼。”




唇齒間的熱氣燙得賀歲安心口一顫,像是在做夢似的。




她鬼使神差地吻了吻祁不硯。




賀歲安唇瓣碰過他,又分離,鼻尖挨著鼻尖。他垂下的髮絲掃得她發癢,他薄唇略顯乾澀,被她吻溼,氣息交纏之餘混亂。




祁不硯託著賀歲安的後腦勺,仍然閉著眼,彷彿全身心投入到這個吻中,唇角是溼紅色。




水般銀絲在唇齒間若隱若現,祁不硯秀挺的鼻樑抵在她臉上。




他的臉隨著時間推移染上豔色。




有股純粹的色/情之氣。




賀歲安看著祁不硯這張臉,神思飛走片刻,剎那又被抓了回來,香氣靡靡,從他身上散發




()出來,飄蕩在不大不小的房間裡。




親吻持續下去,賀歲安還在想,這個吻究竟是怎麼開始,好像是從她點頭開始的。




深夜,床榻上臥躺著二人。




少年閉著眼,青絲全散,玲瓏銀飾穿繞在髮梢,靛青色衣裳略有褶皺,手腕的七個小鈴鐺鏈子沿袖擺探出,落到賀歲安側臉。




她也睡著了,本來就是睡到一半被人叫醒的,後來親吻結束,困得閉眼找床就睡。




賀歲安以為這是一個夢。




*




轉眼間,到他們與蘇央約好在凶宅見面的當天。




在見面之前,賀歲安有一次差點被官府的人發現眼睛的異樣。




又因為街上突發緊急情況,那些又來檢查客棧的衙役倉促離去,無暇留下堅持讓她摘下說用來遮傷眼的綢帶,賀歲安逃過一劫。




晚上,賀歲安跟著祁不硯避開巡夜的官府衙役,去往凶宅。




她矇住眼,被他牽著走。




而沈見鶴一頭霧水被他們叫出來,一頭霧水隨他們前往凶宅。他是知道去凶宅的原因大概是要下墓了,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賀歲安的眼睛什麼時候受傷的?




沈見鶴有意留意過,這兩天裡,她都沒再外出了,是在客棧房間裡面磕到眼睛的?




再看祁不硯,脖頸圍著一塊白布,也說是受傷了。沈見鶴嚴重懷疑他們是不是在房間裡偷偷打了一架,才會弄得兩敗俱傷。




半個時辰後,他們到凶宅。




月黑風高,古井旁站了三個人。




兩男子身姿挺拔,皆穿著玄衣,一左一右地站在女子兩側。女子負手而立,長髮隨風而飄,仰頭望著夜空,聞聲轉身看向他們。




蘇央不知道沈見鶴也會來,面有輕微訝異之色。




沈見鶴的吃驚程度不亞於她,有一瞬間以為蘇央是提前收到他們要下墓的消息,特地帶人過來這裡逮他們的:“郡主?()”




蘇央疏離點頭:你們知道我今晚找你們來所為何事了?5()”




沈見鶴:“不知道。”




賀歲安:“郡主是想讓我們和你們一起下墓?”




太出乎意料了,沈見鶴脫口而出:“真的假的?她之前可是阻止我們下墓哎,賀小姑娘你千萬別被她騙了,誰知她安什麼心。”




剛說完,他意識到要得罪人了。




怎麼就把真心話說出來了呢。




對方可是郡主,沈見鶴後怕地想,這美人不會仗著手中權利,悄無聲息把他給埋了吧。




鍾空最聽不得他人汙衊自家郡主了,想拔劍出來:“我看你是想死,郡主才不是那樣的人!”




蘇央皺眉:“鍾空。”




一聽郡主開口,鍾空退下。




沈見鶴朝他挑釁般地吐了吐舌頭,不見半分成年人的穩重,弄得鍾空想當場跟他幹一架。鍾幻拉住鍾空:“聽郡主令行事。”




賀歲安對沈見鶴說:“前輩,我相信郡主不會傷害我們的。”




()他不贊同。




“你就是太笨……單純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見鶴怕賀歲安著道:“古人有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上次她是放了我們,可我不信她這次沒目的。”




祁不硯背靠著古井,不發一言。




賀歲安還想幫蘇央說話。




不等賀歲安出聲,蘇央從容不迫地開門見山道:“這位公子你說得沒錯,我這次是有目的的,我下墓是為了調查一件事。”




沈見鶴用打量的眼神看蘇央,得出的結論……她怎麼長得這麼好看,搞得他想無條件信她了。




鍾空怒瞪著他。




覺得此人看郡主也是一種褻瀆。




蘇央還在說:“具體是查什麼事,我暫時不會告知你們。”




“我可以保證的是,你們助我們深入墓穴,無論你們進墓裡找什麼、做什麼,只要不傷害到風鈴鎮的百姓,我們都不會阻止。”




沈見鶴愣是沒被美色迷倒,保持理智考慮了下。




他問祁不硯、賀歲安二人。




“你們怎麼看?”




賀歲安先回答:“我是同意的,墓裡很危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想事情也能周全些。”




祁不硯:“嗯。”




他們同意了,沈見鶴反對也沒用,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他又露出八面玲瓏的笑容:“郡主都這樣說了,我哪能拒絕啊。”




蘇央看了下賀歲安雙眼的綢帶,一見到她便留意到了,不過剛才正事沒商量好,沒問罷了。




“你眼睛怎麼了?”




賀歲安知道她是在問自己,想拉下遮眼綢帶:“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