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只見祁不硯握住了賀歲安的手腕,阻止她要解開綢帶的動作,笑吟吟道:“先下墓吧。”




既然想找他們合作,那基本的信任還是要有的。




蘇央且不追問下去,扶裙下古井。銅籠在他們第一次下燕王墓時就壞了,她來之前做足了準備,加粗的長麻繩足以到井底。




鍾空緊跟在蘇央後面下去保護她,鍾幻等賀歲安幾人下井了再進去,怕他們會搞小動作。




鍾幻素來謹慎。




沈見鶴明白鍾幻的心思,似嘲非嘲地呵了一聲。




賀歲安蒙著眼,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暗潮湧動,攀繩對目不能視的她來說是有一定難度。




所以她是抱住祁不硯的腰腹,隨他下井的,少年腰腹窄瘦,賀歲安雙手輕鬆環住。




地下的溫度比地面的要低。




她打了個寒顫,牽住祁不硯。




有蛇群的那間墓室有通往深處的入口,蘇央用硫磺粉開路,讓他們沒遭受蛇群的攻擊便過去了。




越往裡走,賀歲安越冷,還有難以言喻的飢餓感,她掐著自己的掌心,不想被影響心神。




沿著墓室暗道一直走,陰森之氣似乎濃郁起來。




暗道無燈,他們點了蠟燭。




微弱光亮




映照前路。




但是蠟燭被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風吹得忽明忽暗,前方有兩條分叉道口,走在前面的蘇央停了下來,她在猶豫走哪一條道。




沈見鶴拿著旋轉不停、就是沒指定方向的羅盤:“壞了?”不然怎麼連個方向都指不出來?




賀歲安上前一步。




祁不硯沒伸手拉住她。




她矇住眼該是看不見才對,卻能準確地走到右邊的暗道口:“我們走這條道吧。”




沈見鶴提醒她:“你怎麼知道這條道才是對的?我跟你說,墓裡的路一般會分為生路和死路,誤進死路就只有死路一條。”




祁不硯忽地伸手解掉賀歲安眼上綢帶,露出一雙血紅的眼。




沈見鶴瞠目結舌。




他結巴了:“這、這……”




鍾空、鍾幻看清賀歲安雙眼時,立刻將蘇央護在身後,想拔劍卻被她反手按住了。




蘇央處事不驚,面色還算冷靜:“這是怎麼回事?”




賀歲安抿唇:“如你們所見,我體內有陰屍蠱,但又和其他中了陰屍蠱的人不同,我是清醒的,還可以感知古墓的方向。”




沈見鶴恍然大悟,似喃喃自語:“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讓我們走這條道,那我們接下來豈不是順利多了,有你給我們指路。”




鍾空嚷嚷:“我們如何信你不會像其他怪物那般咬人。”




蘇央等賀歲安的解釋。




賀歲安指著自己的眼:“你們可以看我眼睛的顏色,中陰屍蠱的第三天,便是我這樣的。”




“但你們看,我並不像他們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識,淪為只會咬人的人,只要我下墓找到一樣東西,我就可以沒事的。”




沈見鶴盯著她雙眼看了一會兒,嘻嘻哈哈道:“我信你!”




鍾空又朝沈見鶴翻白眼。




蘇央斟酌了半晌:“好,賀姑娘,我現在也選擇相信你。不過我要說的是,若你發狂對我們產生了生命威脅,我們會殺了你。”




她點頭如搗蒜:“嗯嗯嗯。”




祁不硯朝右邊暗道走去。




賀歲安也明白了祁不硯為什麼要在下墓後才告知他們這件事,是想體現她存在的價值,讓他們衡量,最後選擇是否留下她。




見祁不硯、賀歲安率先進去,其他人雖半信半疑,也進去了。




暗道的盡頭也是一間墓室。




與剛下墓見到的那間墓室不同。




這間墓室比前一間大了幾倍不止,呈現八邊形,每一個方位都有一副棺材,由於經歷了上百年,角落裡佈滿蜘蛛網和灰塵。




冰冷和孤寂的氣息籠罩著整間墓室,正中間空出一大塊平地,是一次性能裝上百人的長寬。




這裡不是主墓室,他們得從這間墓室找出通往主墓室的入口。




因為無路可退了。




一進到這間墓室,又有石門升起,擋住了退路。




賀歲安走到墓室正中間,抬頭看放在八個角落的八




尊動物石像。動物各不相同,分別是馬、牛、龍、雞、豕、雉、狗、羊。




這八種動物又分別與八卦的八個門相對應,賀歲安記得荷華給他們的書裡有記載,燕王燕無衡生前很喜歡奇門遁甲之術。




突然,她彎腰,趴到地板上聽。




下面有東西。




不止一個。




賀歲安體內的陰屍蠱子蠱告訴她的,她似聽到了什麼,猛地站起來看向祁不硯所站的位置。




“砰”一聲,有幾隻手轟然破地而出,想抓住祁不硯的腳踝拉下去,卻撲了個空。賀歲安先一步拉走了祁不硯,站到別處。




被賀歲安這麼一拉,祁不硯身上的銀飾噹啷響。




其他人紛紛看去。




他們也看到了要從破裂的地板爬出來的人,轟隆隆,地動山搖般,被埋在下面的上百人即將破地現身,穿著大燕朝的戰士盔甲。




沈見鶴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感覺這一幕很壯觀,又感覺他下一瞬會被他們撕成碎片。




若是一兩個,他們還能對付。




上百個人……




找出路逃離這間墓室才是對的,沈見鶴飛快地扒拉牆壁。師父跟他說過,隱藏著機關的地方無非只有那麼幾個,全找一遍就是。




蘇央驚奇不已。




這些人看著都是百年前的人,卻鮮活如現在的人,不知從什麼辦法保存的,面容、體魄不變。




賀歲安大喊:“他們都是由陰屍蠱控制的屍體,成了陰屍蠱的傀儡,小心被他們傷到。”




她體內的陰屍蠱能感應到同類。




那些人全爬上來了。




賀歲安站在祁不硯的旁邊,拉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後退,傀儡也圍了上來。她腰背撞到棺材,見傀儡一手抓來,側身一躲。




傀儡的手一碰到棺材,就立馬縮了回去,像是不敢碰。賀歲安留意到了:“快躺進棺材。”




她和祁不硯已經被傀儡包圍,無法讓另一個去找另一副棺材。




他們只能躺同一副棺材了。




賀歲安在傀儡還要抓過來之前,與祁不硯躺進棺材。他們還在靠近,她唯有把外槨也合上。




數步之遠的沈見鶴確認傀儡不敢觸碰棺材,像滑不溜秋的泥鰍迅速避開幾個攻擊過來的傀儡,跳到離他最近的一副棺材裡。




鍾空鐘幻護送蘇央躺入一副棺材,他們才各自尋找空棺材。




賀歲安耳靠棺材邊聽外面動靜。




動靜變小了。




被陰屍蠱控制的傀儡沒辦法觸碰墓室棺材,只能在原地打轉。




幾乎密封的空間裡,賀歲安彷彿能聽到祁不硯跳動頻率沒怎麼變化的心跳聲,還有她自己因死裡逃生而劇烈跳動的心跳。




賀歲安後背是棺材外槨,前面是祁不硯,他躺在棺材內棺,也就是她的下面。她一抬頭,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他的臉、脖頸。




飢餓感又來了。




飢餓感如潮水湧動,狀若衝破緊攔




住它的牢籠。




下墓之前咬過祁不硯的舒服、飽腹之感不停地在腦海裡回味,賀歲安強撐著拉開他們的距離。




可棺材就那麼大點地方,任憑賀歲安如何刻意拉開距離,他們也依然離得很近很近,氣息交錯,面對著面,眼底倒映著對方。




賀歲安好難受。




她的眼睛變得越來越紅。




墓室裡緩緩地響起悲涼、哀怨的笛音,跟他們不久前在街上聽到的笛音一模一樣。




不止是賀歲安感到無比難受,就連棺材外面的傀儡也抱頭髮出痛苦的低吟聲。她咬緊唇,死活不肯再張嘴咬身下的祁不硯。




祁不硯指腹撫上賀歲安緊咬的唇瓣,沾了點血。




“別忍了,咬我吧。”




少年吐息彷彿都帶誘人的香氣,她似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倒,扯下他脖頸的白布,埋首咬了下去,上次咬的是左,這次咬的是右。




“嗯……”他被賀歲安用力咬得發出輕輕的聲音,不知是疼的,還是有一種奇異的快意。




賀歲安像是怕祁不硯不再給自己咬,抓住他的腰腹固定住。




而他的腰腹不經碰。




祁不硯的脊背小弧度地彎了下。




他輕聲喚賀歲安的名字,帶笑說:“賀歲安,你怎麼咬得那麼用力,輕點啊……不過責任也不在於你,是煉陰屍蠱之人該死。”




賀歲安力氣變得很大,理智在懸崖邊緣反覆橫跳,壓著祁不硯,咬住他喉嚨不鬆口,好像真的要咬斷他血管,讓他死。




是笛聲的問題。




若沒古墓的笛聲催化陰屍蠱,只需要咬上一陣便恢復理智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能繼續了。




祁不硯掌心拍向棺材。




棺材就這樣被他一掌擊開,嘩啦幾聲,破碎的棺材木板四散,哐當哐當掉落地面。




灰塵落地,視野重現光明。




他們兩個人躺在一片碎屑之中,祁不硯靛青色的衣裳鋪垂在身邊,七個蝴蝶形狀的鈴鐺鏈子晃盪,敲紅了他伶仃的手腕。




賀歲安還在他身上,俯身咬緊他脖頸,唇角流淌著屬於祁不硯的血水,滴紅了他們各自的衣裳,有幾顆血珠順著他鎖骨墜落。




鎖骨白中泛紅。




脖頸盡數是她咬出來的痕跡。




周邊的傀儡一見他們現身,沒了棺材阻擋,立刻蜂擁而上。




只差一步,湧來的十幾個傀儡就能碰到他們了。




卻見天蠶絲憑空而出。




數不清的天蠶絲像形成了保護罩,擋住傀儡前進,但這些削鐵如泥、能在瞬息之間切割正常人身體的天蠶絲不能分割這些傀儡。




傀儡手裡皆拿著百年前的武器,他們劈砍著天蠶絲,天蠶絲居然有了幾分鬆動、斷裂的跡象。




待在其他棺材裡人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何事,只能聽到動靜。




不規律的砍聲。




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好奇到死的沈見鶴差點想推開棺槨,出來一探究竟了。




但他終究沒出去。




祁不硯捏住賀歲安的下巴,利用巧勁使她鬆開咬住他脖頸的牙齒。賀歲安剛喘上一口氣,體內的陰屍蠱又驅使她咬人喝血。




少年嗓音天生低柔:“脖頸沒地咬了,再咬那裡,我可就得死了,但我暫時還不想死呢。”




賀歲安臉上也有他的血了。




當祁不硯想抬手給賀歲安咬他的手腕時,她卻不受控咬向了離她最近的地方——他的唇角。




他先一怔,再彎眼一笑。




默許她咬了過來,兩唇相碰。




祁不硯雙手捧著賀歲安的臉,她長髮垂在他肩上,粉白色的長裙也覆蓋到他靛青色服飾。




她張嘴欲咬破他薄唇,少年卻靈活躲開,化為一個吻。




賀歲安卻還想咬他。




她飢餓不已,總覺不夠,咬不到人,舌尖急切地往前探,祁不硯張嘴,賀歲安滑入了他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