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之北 作品

第167章 染血的洛陽(四十二)

 堅硬的石板,微涼的天氣。 

 清風本應帶來萬物復甦的希望,如今卻訴說著大疫過後的悲苦。 

 即便有王弋親自坐鎮,即便涿縣百姓眾志成城,即便大量的物資被輸送到這裡,即便…… 

 沒錯,無論多少前提都無法掩飾這座城池所受的傷痛,以及生活在這裡之人所經歷的痛苦。 

 王弋還記得當時他和張合第一次來這裡的樣子,那時劉備還是一個賣草鞋的小販,那時張飛還是一個有些產業的地主,那時的他也不過是一個滿嘴胡話的少年。 

 眨眼間數年時間匆匆而過,幽州是王弋最早的根據地,可他悲哀的發現自己什麼也沒有改變。百姓們依舊在生死線上掙扎,世家還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他讓百姓都吃上了飯,可是說來可笑,吃飯難道不是人類最基本的訴求嗎?有什麼值得稱讚的? 

 統治永遠不是上位者最應該追逐的東西,無盡的權力後面跟隨的是無邊的責任。有時候王弋並不想承擔這份權力,因為那代價足以壓垮所有人。 

 透過窗子,王弋看到路邊形形色色的人或是壓低頭顱迅速離去,或是對著他的車駕恭敬行禮。老舊的單衣顯然不是這個季節應該穿的,奢華的皮裘同樣沒有因為王弋樸素的裝扮而減少。 

 貧富之間已經不能用差距來形容了,那是一道鴻溝,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王弋依舊會捫心自問:為什麼會這樣?真的沒有辦法解決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到底是一句覺醒意志的口號,還是陰謀者向上攀登的階梯?這句話誰都知道,可為什麼這些人就要任命呢? 

 是的,就是任命。這個時代的人給王弋的感覺就是如此。他們相信富者自富、貧者固窮,他們相信有些東西是上天賜予的永遠改變不了,他們相信命運安排好了一切,坦然受之便可。 

 最可笑的是,不知什麼時候,幽冀流傳出王弋乃是擁有大氣運的天命之子一說。以至於人傳人變成了王弋是上天派來拯救亂世的神仙,並且很多人對此都深信不疑。 

 這種謠言對王弋的統治來說十分有利,但王弋並不想看到這一切。他想看到這個民族充滿活力的發展,想要看到士兵們為了榮耀驕傲的戰鬥,想要看到民眾因為自己的血脈而自豪。 

 可惜世風就像這個古老的帝國一樣暮氣沉沉,百姓猶如行屍走肉般過著有今朝沒明日的日子,世家們貪婪的將手伸向了每一寸能夠觸及的角落。 

 無論出於什麼目的,諸侯們拼命攪動著這一潭死水,想要讓這個民族再次煥發生機。奈何收效甚微,除了帶來死亡和更多的絕望以外什麼也做不到。 

 不用懷疑,王弋也是諸侯中的一員,他同樣也是個失敗者。不過比較幸運的是他很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並且去尋找了答案。 

 他問過鄭玄、問過黃承彥、問過司馬徽、問過龐德公、問過桓典……問過很多人。然而所能得到的答案只有九個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難道非要來一次近乎於種族滅絕般的災難才能喚醒民族自信嗎?才能重鑄這個民族的榮光? 

 王弋曾憤怒的質問那些當世最有學問的人,結果得到的答案更短了,只有區區八個字——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有那麼一瞬間王弋絕望過,他認為自己一廂情願的理想根本就是一個笑話,一個受制於時代和階級永遠也講不完的笑話。 

 好在就只有一瞬間,既然來了,那便做些什麼。就像張白騎曾經說的那樣,每一個諸侯都是被選中的人,上天不會干涉諸侯的行事方法於目的,它只知道有些東西需要修復,至於它選擇的人能不能修復,它不在乎…… 

 透過車窗看世界的人並不只有王弋一個,車內的三個女人同樣在觀察著外面的景色。 

 只是她們的神色各有不同,吳莧有些茫然,劉俚滿是羨慕,甄姜充滿驕傲。 

 “你們想要買些什麼嗎?” 

 見到氣氛有些沉悶,王弋率先打開了話匣。其實他有些慚愧,甄姜還好些,但平日裡他對吳莧和劉俚基本不怎麼過問,態度大多是發洩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