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初夜

紅燭冉冉，火光正旺，噼噼啪啪。此刻外頭正在大宴賓朋，高朋滿座，熱鬧非凡，院內卻是難得的清淨。蘇錦獨自坐了很久，稍微動一動，小手便摸到了撒賬的果子。棗子、花生、桂圓、蓮蓬子，果真是‘早生貴子’，樣樣都是好兆頭。

“姑娘，咱們看到天家賞的珊瑚樹，足有八尺！人都講是龍宮寶物。還有那一斛珠子，又白又亮，一顆有八分大，正宗合浦南珠。”

“果然天家都是好東西，不是天家垂憐姑娘，咱們哪裡見過，姑娘真是好命！”

“那自然，如今周家上上下下說的都是咱們姑娘的添妝。別說咱們沒見過，就是他落金葉子的周家哪裡又見過？天家的添妝啊，一縷麻都是臉面！”

“對，以後有敢欺咱們孃家無人的，沒門！”

聽雲聽雨嘰嘰喳喳的聊起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偏林初蘭和人兩樣，決口不談添妝，悄聲詢問：“姑娘，用些栗子糕吧！昨晚就空著，今日又鬧了一天。水米未沾，到晚……”

哎！不由嘆氣，如何撐得住呢？

此刻，唯有林初蘭心疼她。喪母失怙、寄人簷下、看盡冷眼。又有青梅竹馬，別恨離愁，臨了又遭受驚嚇，哎……小小年紀飽嘗艱辛，萬種心事，又能予誰言呢！別人看的金窩福地的世家小姐也是身不由己，無可奈何！

“倒盞茶予你，哪怕略溼溼口呢？”

蘇錦只是不說話，沉重的鳳冠壓在頭頂，不光抬頭費勁連帶著脖頸痠痛，坐了很久越發的昏沉了。

林初蘭想了想，伏在耳邊低聲私語：“若姑爺夜間要……”

“呼啦”門開了，周彥邦的頂著一張閻羅臉信步而來，唬的林初蘭和丫頭們皆是心上一驚。姑爺也是一身喜服，雖長身玉立，可是這神情著實嚇人，讓人不敢言語。體己話被硬生生打斷，戰戰兢兢的立在一旁。

周彥邦穩坐床畔，就這樣揭開蓋頭，迎上蘇錦同樣清冷的面龐。她沒躲，也沒羞澀，只有茫然和木訥，看不出任何喜色。蘇錦的眼前一切都清晰了，她痴愣愣的望著他，她的夫君，陌生而疏離。

誰能想到，新婚夜，新娘的鎮定反而詫異的是他！

與他所想不同，沒有嬌羞，沒有垂眸，她就這樣直視著他。雖盛裝扮飾，嬌豔如畫，卻有掩不住的蒼白憔悴，紅腫的眼泡端地是沒少哭。頂著繁複華麗的高髻，卻生著一張稚嫩的臉。小小的人套在層層疊疊的服飾裡，她在想什麼？他看不透，雖然肩並肩挨著，如此親密卻又遙遠。

檀郎？謝女？解纓結髮，生死不離。我們、我們認識嗎？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忽然被委以重任，十分古怪的感覺。至少蘇錦這樣以為。

“姑娘。”直到林初蘭輕輕喚她，她才看到周彥邦遞過來的高腳荷葉杯，茫茫然接了，才發現屋內站了好多人，可她只認得姨娘和自己的兩個丫頭。

“一朝同飲合巹酒，一生一世永纏綿。”

唱詞的喜笑顏開，丫頭們笑語盈盈。周彥邦一飲而盡，蘇錦略沾沾口就被他奪了過來，代她一飲而盡。

“哈哈哈哈，咱們大爺心細起來，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