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六十二章 初夜

“爺們成了親,自然體貼起來,不用教。何況咱們新夫人嬌花一樣的美人,誰見了不心動,是大爺又不是佛爺!”

見他如此體貼,一屋子人又是鬨堂大笑。

夜深了,紅燭晃了眼,燈花迷了睛,蘭麝焚香,薰香沐露。月中嫦娥羞嫵媚,紅綃帳裡臥鴛鴦。她把自己縮成一團,往裡再往裡,遠些再遠些,只恨床太小。

錦被中青絲披散著,緊張迫使她不停的揉搓著麒麟送子的紅色肚兜,這一方天地裡只有他們兩個,她好怕,和一個叫夫君的陌生人!

他的手剛一觸及她的肩膀,她立刻嚇的縮了起來,彷彿一條冰涼的蛇爬上脊背躲閃不及。周彥邦無奈卻又不耐煩,略略惹她一惹,又恐她啼哭不止。他最煩婦人哭鬧,總歸要經歷這遭兒,煩絮到了半夜,便使起猛性。

很快,非常快,留給她的只有疼痛和粗魯。像大定小定下聘,像訂婚,像拜堂,像綰髮,只是成婚中的一個儀式,像完成一個任務。這一切和感情無關,是他們必須要做的,蘇錦就這樣茫然的度過了自己的初次。

事後她想,如果當時他能再輕一點,再慢一些,是不是她就不會那麼驚慌失措。甚至她想,怎會有人留戀此事,於她簡直是折磨!

“鴛鴦交頸期千歲,琴瑟諧和願百年”

“檀郎謝女”

天家的匾額上說的是誰?這詩句裡寫的都是誰?蘇錦努力的想,想的頭痛欲裂。

一從別後各天涯。

桃葉渡,楊柳風,宋清平在渡口等了很久,踟躕、徘徊,不停的張望,等不到了……。黃昏薄霧,意氣風發時以為自己成千秋大業,如今看來,一無所成。

江上聚起縹緲的白露,一葉孤舟飄然駛過,若有似無,彷彿行駛在雲中。夜航的孤舟掛著紅燈,在煙波浩渺的江面上如世間的塵埃。艙內唯有如豆的燈火,映照著他瘦削的面龐。江風吹過,燭影恍惚,燈花爆了,一跳一跳。暗影中黑布包裹著的青瓷罐子寂靜無聲。

宋清平孑然一身,帶著書匣和父親的骨灰並一葉扁舟黯然歸故里。這之前的人生彷彿一場夢境,京城、尚書府、學府、科場、考功名……如今大夢初醒,方才看清,這才是他真正的歸宿。不過一介草鞋布衣,還妄想她……

尚未赴任即丁憂,天家的殿試也因父親的喪殯而錯失。丁憂三年,這三年朝堂如何變幻,人才輩出,早有人頂替了他。三年後還有沒有他的位置,不得而知,他想如果不入仕了,書齋裡當個先生也挺好。這樣平淡一生,她與他更是雲泥之別,從此斷了對她的念想。

想到這些宋清平無可奈何,千種心事,唯有自渡,他隨著上下浮動的小舟而昏沉,他伏案,似夢似醒。他記得當日離開時的恍然不知所措,慼慼然如喪家之犬。街上人聲鼎沸,可他卻不知自己是誰該去哪。

‘元朗’

‘我兒’

‘清平’

‘哥哥’

船遇浪濤,猛然顛簸。猛然驚醒,真正驚醒他的卻是那聲,哥哥……攥緊了那隻荷包,他只有這個了,那是他殘存的夢。窄小簡陋的書案上,研磨提筆,這是他多年來最嫻熟的動作,該寫點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