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二百七十九章 出逃

不說了,不說了,去煎藥。大步流星的邁出門去,他走遠了,她才敢抬頭。

“桃花桃花。”宋小滿墊起腳,扯住袖子讓她把耳朵湊過來:“爹不愛吃這糕呀,我也嫌酸,他為什麼總買?”

為什麼呢?是因為那年乞巧,他陪著她,高興起來她說。

“家中的涼糕,富順齋的棠棣花糕,一輩子吃不夠。”

他便記得的,一直記到現在……

桃花桃花,她叫陳桃花。

猶記得那年,南雲庵牆裡牆外,大片大片的粉色,桃之爍爍。年幼的她踮起腳去摘花,左右夠不著,急的哭鼻子。

母親笑著同陳姑子說:“師傅給她起個名吧,寄在你名下,沾些佛氣,到底好養活些。”

姑子先念了聲佛,方說道:“我看如今桃花開的正盛,況小姐長的燦若桃李,就叫桃花吧。”

她圓盤似的臉,笑的眼沒了縫兒:“我只會念經,旁的一概不識,想不出好名字,夫人將就些吧。”

說罷慈眉善目的衝她招手。

母親樂呵呵的抱起她,摘了一朵花予她:“我兒,做個桃花娘子好不好?”

她聽不甚懂,可見母親笑,自己也跟著笑。

心下想起,嘴角莞爾,那年的桃花,那年的母親。

夜深更漏,明月高懸,照古照今。望月興嘆,多少沉浮過往,都淹沒談笑中。

今日之她已非昨日之她,她還是她,她卻不是她,荒唐到不敢信。

該怎麼形容現在的自己呢?

大膽?離經?棄義?偷樑換柱?瞞天過海?

剛開始的幾日,總也惴惴不安,燈花爆一下,都唬的一個驚。

有一日下雨,夜間雷聲滾滾,她竟睜著眼守了一宿。

若是有人敲門,那便要攥住衣角,眼珠子都不敢動一下。總以為衙門裡公人查探,總以為周家帶人來拿。

一時覺察動靜,蜘蛛結絲,網斷了她都唬的捂眼。此番情形,人不人鬼不鬼的說的就是她。

心虛,終究是賊人膽虛,況她沒做過違心之事的人,心更虛。

故而,懷裡始終藏著個紙包,裡頭是砒、霜,十分不幸,唯有一死。

心虛帶著愧疚,沒有人能打消她心中的恐懼和悔意,對父輩的背叛和柳絮之死懺悔。午夜夢迴,各種不安深深的折磨她,她甚至想過去自首。

事到如今,她依然不敢想,自己如何能邁出這一步?

他呢?他就坦然?

他也一樣。

此刻無人去想兒女私情,無人話昔日舊情,負罪感和羞恥感死死的壓住他們。

她來時,家中只有一個極老的媽媽,操著一口宜陵口音,聽不甚懂。只這一個下人也恐走漏風聲,僱了船,賞了銀子,打發人一路照看,送回宜陵養老。

如此,這院落只有他們三人。她見他來就轉身回屋,他見她來就尋事離開,有話讓小滿傳送,噯噯的都好。他們都知太不堪,太羞恥!

雖無言,盆帕鏡奩,梳篦頭簪無不齊備。吃飯時把小菜往她面前推推,就寢時把大床讓給她們,自己去了偏房。

他是如此體貼,關心在日常一行一動,一粥一飯裡。就像他們同窗的歲月,那份細心一點兒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