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方覺夏深 作品

第一章 初遇

 馬車在楚山的山凹處行走著,山路兩旁是一排排無懼酷暑嚴寒的巨樹。

 它們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裡安詳,一半在微風中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它們在風中站成了永恆。

 “清宵思爽然,好涼天。瑤臺月下清虛殿,神仙眷,開玳筵。重歡宴,任教玉漏催銀箭,水晶宮裡笙歌按。”

 駕馬車的是一個年輕的書生,車柄上坐著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大概是長途無聊,書生高聲唱起了歌,大漢嘀咕著:“真難聽,歇歇吧。”

 馬車裡的年輕公子見兩人又拌起了嘴,掀簾探頭笑道:“我倒覺得崔智的歌越來越好聽了,下回我吹笛,劉厚你舞刀,我們一起為崔郎助興如何?”

 聽了公子的誇獎,崔智越發得意。劉厚見無人幫他,指著不遠處梯田裡一個戴斗笠的背影高聲喊道:“老鄉你說他唱的是不是難聽死了?”

 還沒等老鄉回過身,劉厚白眼一翻從車柄上滾了下來。崔智嚇了一跳,立即拴住馬,車裡的公子也下了車,兩人推著劉厚不知如何是好。

 遠處的老鄉也發現了異常,放下手中的秧苗跑過來。及至走到跟前,公子才發現這是個穿著農夫衣服的姑娘在田裡勞作,手上臉上滿是泥土。

 “把他放平了,我看看。”那姑娘異常沉著地指揮起了崔智和公子。她取下斗笠,用手在衣服上來回蹭了兩下,掐了掐了劉厚的人中,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和脈搏。

 接著把劉厚的腦袋稍稍抬起,用肘部重重地撞擊他的左肩,動作快如閃電,劉厚啊的叫了一聲,一口氣緩了過來。

 姑娘從腰間取出巴掌大的口袋,裡面插滿了針,就在她下針前,崔智攔住她問:“你幹什麼?”

 “他眼球震顫說明前庭紊亂,氣血不足才會頭暈目眩,如今一口氣剛上來了,你攔著我,錯過時間可就醒不過來了。”姑娘的臉雖汙糟糟的,聲音出其的絲滑悅耳,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公子被說動了,勸道:“崔智,讓她試試。先把劉厚救回來再說。”

 崔智無奈只得收手。

 姑娘在劉厚的百會、聽宮、耳門處紮下針。崔智見施針良久,劉厚雙目緊閉,嘴唇越來越白了,開始著急起來:“你若害了他,我不會放過你的……”

 話音未落,劉厚的手指動了動,接著鼻音也重了,姑娘捻轉針柄,待感覺針下有輕鬆、滑利的感覺時立即拔了出來,起針的同時,劉厚睜開了眼睛。

 “醒了。”公子和崔智都很激動。

 “你們別動,他耳門上的針還得留一會兒。”兩人不敢出聲,瞪著眼睛又等了會兒,直到姑娘把針全部拔出。

 “出了什麼事?”劉厚莫名其妙地坐了起來。

 公子忙把姑娘剛才出手相救告訴他,劉厚站起來大聲道謝。

 姑娘嘿嘿笑著,用手背擦了擦臉,臉越發黑黃,她沉吟片刻後問:“劉大哥剛才可是頭暈目眩,才嫌他唱歌吵?”

 “太難聽了。”劉厚嘟噥著,用手去堵耳朵眼。

 公子呵呵笑道:“他兩成日拌嘴,讓姑娘見笑了。”

 “你現在是不是仍頭暈目眩?”

 “有點。”劉厚張大嘴巴。

 “你耳朵不好吧?”

 “啊?”眾人都驚了。

 “你聲音洪亮,卻嫌他唱歌吵;你時常用手塞耳眼,是覺得耳朵悶脹;你經常做張嘴咀嚼的動作是為了緩解耳朵不適,對嗎?”

 劉厚點了點頭。

 “你頭暈心慌昏倒,是聽覺紊亂造成的。你耳朵外觀沒什麼問題,是不是曾經,嗯……諸如在戰場上或打鬥時被什麼嚇到過,你有沒有出現過短暫的耳聾過?”

 劉厚呆呆地沒出聲。

 “你耳聾自愈後就出現了耳鳴頭暈?”那姑娘自始至終冷靜地看著劉厚,她思索片刻後微微笑道,“我家有一個炙貼,可能有點用。”又指了指太陽穴說,“你這裡紊亂了,靠自己並沒有痊癒。”

 劉厚覺得這姑娘真是神了,再次向她行禮,誠懇求道:“我每晚因為這個病煩躁的很,姑娘行行好,能不能賣些炙貼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