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芋圓貓 作品

第二十章 置身於苦難與陽光之間(2)

 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路明非沒由來地有些愧疚,這份愧疚甚至壓過了他對於女孩“死而復生”的好奇。

 東京灣裡的垃圾船上,無天無地之所,窮途末路之海,他們在那裡遭遇了注射過龍王血清的不朽者,找不到一線生機。那架滿載著學院專員的直升機冒出滾滾黑煙,轟隆隆地墜入大海,諷刺的是,在奧丁的長槍之下,他和諾諾的命被生生地用專員的命換了回來。

 那時他們不是同學,他們是敵人,敵人之間沒有緩和的餘地,只有一方的落敗。他帶著袖子裡的利刃,從內蒙殺到日本,又一路橫衝直撞去到西伯利亞,讓他去屠龍,他不會有一絲猶豫,因為他認為對方是怪物,是沒有心的傢伙,在殺它們的時候,他沒有一絲心理負擔。路明非其實能理解他們,因為現在輪到自己成了怪物,所以世界就背離他。

 可是在那處源頭,他沒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這些人的死也就變得毫無意義。

 他像只小蝌蚪,這些人被他所連累,死在了他找爸爸媽媽的路上。

 “維多利亞和岡薩雷斯他們都死了,連屍體都沒找到。”

 伊莎貝爾漠然地說,似乎是說給自己聽,但飛艇內部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除了輕微的螺旋槳聲就只有她的聲音了,路明非不可能聽不到。

 路明非很想和伊莎貝爾說句話,說句對不起,但是他做不到,他的嘴裡塞了木塞,防止他咬舌自盡,但路明非覺得他們多想了。

 沉重的鍊金材質拘束衣把他裹得像只木乃伊,這種專門壓制混血種的拘束衣不僅能抑制絕大部分龍化,而且犯人倘若龍化,必然會讓肉體承受巨大壓力,最終就算成功了也只會讓五臟六腑受到重創,戰鬥力被極大地削減。

 專員正在通過拘束衣上的預留孔往路明非體內注射藥劑,他的視線變得昏沉,四肢乏力,眼皮打架。

 伊莎貝爾走到他的面前,隔著冷冰冰的頭盔,她似乎也能觸摸到這個男人的臉龐.

 她曾經在這個男人的背後工作,幫他整理亂七八糟的衣物、幫他打理領帶的長短、幫他熨燙起皺的西裝、幫他解決事端的收尾......她心甘情願地站在男人的影子裡,她也以為她已經完全瞭解了男人。

 但事實證明她錯了,她從來都不曾瞭解這個被她稱為“路主席”的男人,這個男人是個魔鬼,是個自私的魔鬼。

 “只為自己活著的人是渺小的。”她薄唇微動,喃喃說著米歇爾·德·蒙田的隨筆,左袖空蕩蕩地垂在空中。

 但是讓他放棄抵抗任由別人宰割又太不公平,只能怪雙方的立場了,從前他們是一條戰線上的,如今路明非站到了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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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大利,波濤菲諾。

 古董跑車穿過古老建築和色彩斑駁的磚牆,沿著綠蔭行駛在峭壁公路上。

 “元老會那邊怎麼說?”

 “暫時還不清楚,但路明非很可能會被歸類為異端,判處死刑。”

 “昂熱校長的病情如何了?”

 “並不樂觀,身體機能倒是恢復了一些,但腦部波動微弱,就像是陷入了沉睡,全球最頂尖的腦科專家都在卡塞爾本部,嘗試了各種手段都無法叫醒希爾伯特·讓·昂熱。”

 “如果我在會議上投反對票呢?”

 “少爺,如果你自己投反對票是沒有用的,但是如果你代表加圖索家,那就不一樣了。”

 凱撒沉默不語,半響他抬起下巴,沉聲道:“我明白了。”

 路明非是他推選上的學生會主席,也是他的小弟,如今小弟製造出了禍端,自然應該由他這個老大給小弟擦屁股。如果不是自己已經畢業,家族又逼著自己回去試著主持大局,他還可以留在學院裡,和路明非一起,起碼能看著他,這樣事情就不會變得這麼複雜,這麼棘手。

 來這之前,家族裡的長老就已經嚴厲提醒過他,絕對要和路明非劃清關係,家族推選在即,一旦這個時候惹上汙點,損害的將是加圖索家的名聲,儘管這影響不了凱撒繼任家主的進程,但會影響到家族在元老會里的地位和利益。

 說到利益的時候,長老們明顯停頓了一會,儘管幅度很小,但還是沒逃過凱撒的眼睛。他當然知道長老們說的利益是什麼,能讓元老會這些富可敵國的老東西們都垂涎的無非就是龍骨了,如今諾頓的龍骨下落不明,那麼利益就會是未來的龍骨,包括路明非。

 男人把視線轉向車外,遠處翠綠山崖旁的獨棟建築便是此行的終點,元老會決定審判路明非的地方。

 不知道那個人聽到路明非被捕的消息會怎麼樣,他才是他們之中最在乎路明非的人吧?還有那個無端冒出來的阿卜杜拉·阿巴斯,北極之行裡,和自己相處得甚是融洽,倘若不管這些來歷,阿巴斯比起那個人,確實要更合他的胃口,可惜是個冒牌貨,如今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點下落都找不到,凱撒當時迅速派遣過人手去搜尋過阿巴斯,結果連那家孤兒院都不見了,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