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飛昇 作品

45.正文完結 正文完結





“這有什麼?”魏琰徑直打斷了,“小孩子便是做了什麼也只是孩子心性,何罪之有?”




他這麼說就是確實想看孩子的意思,這下還有誰敢拒絕,馬上派人去抱歲暖去了。




梁瓔眸色沉了沉。




她不知道魏琰這是在打什麼主意,但如今周家人都在這裡,她只能按捺著不動。




歲暖剛剛睡醒,被抱過來的時候眼睛還是朦朧著,這廳裡的人她大多是認識的,所以並不怎麼害怕,只是下意識就去尋爹孃的蹤影。




她先是一眼就看到了母親,臉上剛露出笑容,就被人抱著越過樑瓔往上邊魏琰那邊去。




小傢伙還從奶孃懷裡探著頭往孃親那邊看,疑惑怎麼今天孃親不看自己也不對著自己笑呢?




“皇上。”第一次見皇帝的下人聲音微微發抖。




不過魏琰沒怎麼在意,他的心神都在這個小傢伙身上,長得真好看,跟梁瓔很像,又是姓梁,所以魏琰幾乎是下意識忘掉孩子父親是周淮林的時候,只第一眼就對這個孩子生出無限的憐愛。




“這就是歲暖嗎?”




“正是。”




魏琰笑:“讓我抱抱。”




他從下人手裡將歲暖接過去,有些怕生的歲暖自然是不願意的,微微掙扎著往奶孃身後躲,母親太遠了,就哭喪著臉喊不遠處的父親:“爹……爹爹。”




軟軟糯糯的聲音,像是能把人的心給融化。




周淮林心疼地就想要來把人抱過去,只是被旁邊的人攔住了。




這又不是隨意的什麼人,皇上沒說不願意抱了,誰敢去從他的手裡搶人。




“歲暖,”魏琰當然沒有不願意,他耐心多得很,在吸引了下傢伙看過來後,從懷裡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平安鎖:“看這是什麼?”




金燦燦又鑲嵌著寶石的平安鎖果然引起了歲暖的興趣,伸出小手就去抓,卻被魏琰躲了一下。




“叫一聲皇伯伯,就給你,好不好?”




府裡經常會有人這麼逗她,所以歲暖妥協得沒有一點壓力:“皇伯伯。”




她雖然吐齒不清,但聲音軟糯又甜,讓魏琰臉上的笑意更甚了,摸摸她的腦袋,眼裡都是慈愛:“來,皇伯伯給你戴上。”




說著就幫著把平安鎖掛在了歲暖的脖子上。




小傢伙低頭擺弄著自己得到的新玩具,魏琰則是目光復雜地看著她。




這若是自己的女兒就好了,他定然要封她為最尊貴的公主,給她這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




不對,哪怕不是自己的女兒也不要緊,只要是梁瓔的女兒,只要梁瓔願意,他依舊可以給她所有的尊貴。




是的,只要梁瓔願意。




可惜,魏琰知道,她不願。




“小孩子不懂事,”旁邊有人打圓場,“臣替歲暖多謝皇上賞賜。”




魏琰只是笑笑:“不要緊,朕一直都想也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兒。”




“能得皇上的喜愛,是歲暖的福氣。”




魏琰已經能感覺到梁瓔看過來了,哪怕知道她看的只是歲暖,男人的心也在這一刻驀然加速。




他鬆開了歲暖:“去找你母親吧。”




小傢伙毫不猶豫地就往母親那邊跑了,遠遠地,魏琰與梁瓔對上了目光。




女人的那雙水眸裡帶著柔情與擔憂,不是對自己的,是對著路都走不穩的小傢伙。




魏琰看著歲暖終於到了母親跟前,將自己得到的禮物獻寶似得給母親,把梁瓔也逗笑了。




他在此刻感受到了圓滿。




不屬於自己也沒有關係,至少能看到也是好的。




***




魏琰此次南下巡視後就像是找到了什麼新的方式。




他開始時不時地就南下,這可苦了一眾官員,日日擔心他的突然駕臨,連連叫苦。




他也不是專門奔著梁瓔去的,他每次都是先解決地方存在的一系列問題,臨回之前,像是探親似得從周府過一趟,也不多待。




正興二十八年,帝南下時突染惡疾,回京後纏綿病榻難愈,太子日夜侍奉床前。




魏琰起初身體不適之時,大家只以為是普通的風寒。




及至他回京後吃了什麼藥都高燒不退時,眾人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魏琰比他們更能感知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越是到這一刻,梁瓔的身影就在腦海裡愈發地清晰。




他其實也沒什麼遺憾了,文杞如今已經足夠能獨當一面了,大魏交給他,魏琰很放心。




至於與梁瓔,今生已經再無可能,就這麼生一天死一天地吊著,他竟然覺著與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魏琰唯一遺憾的是自己不應該回來的,若是早知道如此,他一定會留在峻州,留在梁瓔的身邊。




“文杞。”




“父皇。”




已經長成了大人的少年在他的床前候著,一聽見他的聲音就馬上回應了。




“信給你母親寄去了嗎?”




文杞的神色裡有一絲哀傷。




父皇已經病得大部分時候都是神志不清的,太醫們都說無藥可醫了,而他只要一醒來,就會問這個。




父皇給母親寫了信,信中說自己快死了,哀求母親來見自己一面。




“寄了。”他回道,“父皇,先把藥吃了好不好?”




魏琰不願意,生了病的他跟小孩子更像了,尤其不願意喝藥。他只是抓著梁瓔的信不放:“那你母親回信沒有?她怎麼說的?”




疾病折磨得他衰老了許多,躺在床上骨瘦嶙峋的男人,也再沒有了以往帝王的威嚴。




文杞想著母親的回信,說的是近日身體不適,趕不了遠路,就不能來了。




但是文杞知道,那多是母親的藉口。




母親並不願意見父皇,即使是最後一面。




文杞知道,母親跟自己不一樣。自己受困於與父親的血脈親情,受困於父親的多年養育之恩,所以看到他這般模樣,會心軟,會同情。




可母親的恨太過深刻,哪怕是有了新生活,有其他的人撫平了先前的傷痛,但依舊做不到原諒。




他無法勉強。




“母親說了,”他只能先安慰一下這個男人,“她已經出發在往京城的路上了,很快就來了。”




魏琰死寂的目光驀然露出了些許光芒。




“所以我們喝藥好不好?”他只能用善意的謊言哄著男人,“母親說了,讓你好好喝藥,一定要堅持到她過來。”




這次男人果然沒有再拒絕了,反而很是配合地將遞到了嘴邊的藥都喝進了嘴裡。




後面他每日清醒過來了,都要反覆問他這個問題。




有時候也會擔心:“文杞,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醜?要是她來了嫌棄我怎麼辦?”




“不會的。”




“肯定會的,你扶我起來,我要去換一件新衣服。”




文杞按住了他:“不急,父皇,等母親來了我們再換新衣服好不好?現在換了會弄髒的。”




這話似乎是把魏琰說服了,他點頭,重新睡了下去,說好,又讓他別忘了到時候提醒自己。




文杞看著再次昏昏睡去的父親時,他日夜守在這裡,就怕某天自己一不留神,他就不在了。




直至這一刻,他發現自己並不希望父親出什麼事,他希望父親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餘生。




心臟處傳來的一陣陣疼痛讓他長久地沉默著。




魏琰直到死前,視線都是盯著門口的,似乎是相信下一刻,梁瓔的身影會在那裡出現。




他到底是沒有等到,不對,也許是等到了,閉眼的前一刻,文杞見著他笑著往那個方向叫了一聲梁瓔。




像是真的看到了自己期待的人。




喪鐘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宮裡,文杞揮退了所有人後,一個人沉默地在父親的床前守了一夜。




所有的恩恩怨怨,到底是都隨著他的死停下了。




他怨魏琰,可這麼多年來,這個人將所有的父愛與期待都傾注自己身上,無論自己做什麼,他都不會生氣,不會黑臉,不會失望。




他只會用充滿欣賞與溺愛的目光看自己。




文杞知道那是因為母親,可自己確確實實地得到了他所有的愛,皇家中最珍貴的愛。




他低頭,霎時間泣不成聲。




正興二十九年,帝崩。太子即位,改年號永安。




對先帝病逝的惋惜在新帝的勵精圖治下,逐漸被百姓所淡忘。




永安二年,歲暖的父親官調京城,她隨父母一同上京。




這是她第一次來京城,趁著家裡人都在忙碌著收拾,她想偷偷溜出去看看這京城是什麼模樣。




還沒出門,就被眼尖的嬤嬤發現了:“小姐!你這是要去哪裡?”




歲暖心道一聲不好,再不跑今日就別想出去了,於是提裙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又擔心追她的嬤嬤,回頭對她吆喝著:“嬤嬤,你別追了,等會兒又要喘氣……哎呦……”




沒看路以至於結結實實地撞到一堵“牆”的歲暖痛呼一聲看過去。




面前站著一個男子,不知道是撞迷糊了,還是陽光太過刺眼,歲暖看得有些呆,她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不僅好看,還讓人莫名地覺著親切。她呆呆地開口問:“你是誰呀?”




聽了這話,那男子嘴角彎起:“我是誰?你的名字還是我取的呢。”他笑,那從風中傳來的聲音分外溫柔又好聽,“歲暖,叫哥哥。”, ,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