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上心頭 作品

第 51 章 娘子與我,真是心...

 崔方明的那些話,讓崔雲昭思索了許久。

 後的那樣,一到春闈有了副科之後,成績就沒那麼亮眼了。

 尤其是時事和律法,因為朝代更替,龍椅上的皇帝天天換,導致律法也經常“推陳出新”,是很難背誦的。

 背下來,還得去做那些題目,就更難了。

 背題對於世家子弟來說並不難,難的是去分析一道道實際的題目,他們有時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去處置那些雞毛蒜皮的鄰里糾紛。

 後的那樣,他們得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崔雲昭看向三堂嬸,她喘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

 “我不是過,堂嬸可以同三堂叔商議商議。”

 三堂嬸有些遲疑:“皎皎,你的意思是?”

 崔雲昭想了想說:“我聽聞,伏鹿的朱䴉書院天下聞名,那裡面的先生來自五湖四海,若是方明堂哥願意去,大抵是可以被錄取的。”

 “去了那裡,把副科往上補一補,一路行來,看一看伏鹿的風土人情,對副科是大有助益的,”崔雲昭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可能之後,我們也要去伏鹿了。”

 這事能被崔雲昭說出口,或許就不算是秘密,但三堂嬸還是很嚴肅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其他。”

 崔雲昭便笑了一下。

 她笑起著什麼樣的話,表情總是不太有變化的。

 這得益於崔氏一貫的教導。

 三堂嬸看她這般,不由嘆了口氣:“皎皎,你真的很聰明,如此看來,這門婚事才最適合你。”

 崔雲昭倒是愣了一下。

 三堂嬸也跟著笑了:“原來大家都覺得你委屈,是低嫁,可如今看來,只有在霍氏,你才能隨心所欲過日子,我那日瞧了,姑爺人不錯,待你又好,最重要的是,他願意尊重你。”

 “門第是旁人看的,日子是自己過得,你過得好不好,看你面色就知道了。”

 “你說的事情,我會好好考慮的,也會同你堂叔好好議論,不過如果你堂哥要去伏鹿,我們一家子就都會跟著去。”

 “到時候,嵐兒他們也去嗎?”

 崔雲昭看向崔雲嵐,見她正仰著頭看自己,便笑了:“嵐兒,你願意去嗎?”

 其實方才崔雲昭的那些話,崔雲嵐是似懂非懂的,但她到底是崔氏女,即便年紀小,也能自己分析出對錯曲直。

 她思索一會兒,道:“我願意去,霆郎大抵也是願意的,若是能去朱䴉書院,想必霆郎也高興。”

 她想得就比較周到了。

 崔雲昭就笑了,她又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朱䴉書院還有女學,到時候你可以去那裡上學,認識更多的朋友。”

 崔雲嵐一聽這話,立即就有些緊張,但很快的,她在三堂嬸的鼓勵之下,還是羞澀地笑了笑。

 “好。”

 這話說完,崔雲霆才姍姍來遲。

 上一次見他,小少年的表情繃著,看起來嚴肅又認真,他小小年紀,已經嘗過了打壓和欺辱,也嘗過了無法保護姐姐的痛苦,所以當時的他,很努力讓自己長大。

 可來到聽樂堂之後,有了三堂嬸和三堂叔的教導,他卻慢慢放鬆下來。

 這裡真的很好。

 比正宅那個精緻的華美院落更像是一個家。

 一個自從父親母親過世之後,就消失不見了的家。

 崔雲霆一早就聽小廝說長姐過來看他們,於是這一路都是小跑著的,回到聽樂堂時已經滿頭是汗了。

 他牢記規矩,還是在門口停下腳步,先同三堂嬸問了好,才巴巴來到崔雲昭面前。

 “阿姐,你回來了?”

 他仰著頭,那雙同崔雲昭一般無二的鳳眸多了幾分神采。

 那是少年人本該有的活潑開朗。

 “是啊,我回來了。”

 崔雲昭取了帕子給他擦額頭的汗,然後道:“下午還有課吧?我同你們一起用過午食再走。”

 崔雲霆的眼睛更亮了。

 不過他還是有心一句:“阿姐不回去用飯,姐夫家裡的人會不會……”

 崔雲昭笑了,點了一下他的額頭:“瞎操心。”

 “你姐夫一早就說過,我自己在東跨院用飯,不過去西跨院,我在不在家用飯,沒有人多話的。”

 崔雲霆這才鬆了口氣。

 他咧嘴一笑,說:“姐夫挺好的,今日我們上課,我還聽十八郎說姐夫又打了勝仗。”

 崔雲昭點頭:“是啊,他又贏了呢。”

 一家人說了會兒話,三堂叔才姍姍要去換衣服,把堂屋留給了姐妹三個。

 崔雲昭問了問他們的衣食住行,見三堂嬸確實是很仔細的,終於放下了心。

 她沒有解釋其他,只對崔雲嵐道:“回頭你同霆郎解釋便是了,霆郎若是有疑問,就問你二姐。”

 崔雲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長姐這麼說,他也乖巧點頭

應允了。

 崔雲昭又問了兩個孩子的課業,聽說他們最近都有進步,而霆郎又被三堂叔晚飯後單獨教導,便更放心了。

 “這是三堂叔和三堂嬸的恩情,你們以後要記得孝順他們二老,”崔雲昭認真道,“如今咱們同二房的親情所剩無幾,倒是這聽樂堂,可以成為你們新的親人。”

 “有時候,血緣也沒那麼重要的。”

 崔雲霆若有所思,崔雲嵐倒是顯露出幾分高興來。

 “阿姐,以後我們可以不回去嗎?”崔雲嵐小聲問,“我不想回去。”

 崔雲昭又摸了摸她的頭,道:“以後,阿姐讓你隨心所欲生活,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好不好?”

 崔雲嵐靦腆地笑了:“多謝阿姐。”

 對於失而復得的妹妹,崔雲昭無比珍惜。

 姐弟三個說了會兒話,崔方明也回來了,一家人做在一起熱熱鬧鬧吃了頓飯,崔雲昭等送走了要去族學的幾人,這才道別。

 等回到了家,崔雲昭正要歇一會兒,軍務司的人就到了。

 軍中的紀律,撫卹的發放以及每一次的獎賞,都由軍務司過手。

 正因此,在觸犯了軍法的士兵時,他們才不敢鬧事。

 來霍家的是兩名軍使。

 領頭的看起來三四十歲的模樣,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他原本以為還是林繡姑來見他,卻沒想到這一次同他交接戰利的會是霍九郎的新婚妻子。

 崔雲昭看他驚訝,沒有多解釋,只是溫言道:“以後家裡的事,我會同長姐一起操持。”

 那軍使忙點頭,也跟著暢快一笑:“林夫人好福氣啊,剛娶了兒媳婦就不用操心這些瑣事了。”

 這些軍漢沒什麼彎彎繞繞,想到什麼說什麼,這話若是在崔氏,不得被讀出八百個意思來。

 崔雲昭已經熟悉他們的處事作風,所以一點都沒往心裡去,也跟著笑:“有勞兩位了。”

 她特地讓夏媽媽準備了茶水和回禮,一邊接過戰利單子迅速看下來,一邊讓平叔清點。

 整個過程又快又穩,絲毫不拖沓。

 不過一刻,事情就辦完了。

 領頭的軍使不由感嘆:“還得是大戶人家的娘子,不用咱們一樣樣解釋,就是快。”

 許多軍戶的娘子都不識字,所以戰利單子和戰利品要一一核對,就比較費事了。

 夏媽媽就上前來,一人塞了個荷包,笑眯眯道:“這樣兩位軍爺能提早回去,這天寒地凍的,跑一趟多不容易,回去打些酒來吃吧。”

 那兩個軍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到霍檀以後能高升,便沒有推辭。

 大抵是看崔雲昭如此客氣,其中年輕一些的軍使便低聲道:“九娘子,有些事雖然不好胡說,但咱們也聽說了些傳聞。”

 崔雲昭有些意外。

 她也壓低聲音道:“軍爺請講,你隨口一說,我隨耳一聽,除了郎君,外人不會知曉。”

 那軍爺馬上露出了你是明白人的表情。

 若今日接待的是林繡姑,或者崔雲昭是那種矜持的高門貴女,他怕是都不會多這一句嘴。

 兩個軍使對視一眼,年長的就對年輕的點了點頭。

 年輕的才道:“這一次出征武平,本來是沒有霍九郎的事的,他今年戰功已經夠多了,武平又是小場面,木副指揮便沒有點他。”

 這些崔雲昭是知道的。

 軍使壓低聲音道:“只是後來大軍已經開拔了,防禦使府中才傳來了新的軍令,臨時調遣九郎去做先鋒官,那調令很急,當即就催著九郎走馬上任。”

 這事崔雲昭也知道,卻不知是直接從防禦使府中下的命令。

 那軍使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後就迅速說:“可當時,呂將軍並不在防禦使府。”

 有些話,貴就貴在點到為止。

 軍使說到這裡,不再繼續多言,而崔雲昭也是聰慧通透,沒有繼續追問。

 能得到這個消息,算是意外之喜。

 崔雲昭親自送了兩位軍使離開,然後才回到家中歇下。

 跑了這一整日,她實在是有些累了。

 傍晚時分,霍檀披星戴月回來。

 冬日的博陵天黑的有些晚,大約酉時初刻,天就暗了下來。

 霍檀踏入家門,在門口跺了跺腳,抖去身上的揚塵。

 崔雲昭正在屋裡讀書,聽到聲音,便出來看他。

 霍檀正在洗臉。

 他倒是很自覺,也不知以前是什麼習慣,現在總歸是進屋就洗手洗臉,換去外袍。

 崔雲昭便取了巾子給他。

 她站在霍檀身邊,安靜看他,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霍檀擦乾淨臉上的水,倏然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霍檀不由爽朗一笑。

 他隨手把巾子扔到架子上,一把攬住了崔雲昭的腰,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臂彎裡。

 “一日不見,娘子可想我?”

 —

———

 崔雲昭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胸膛。

 “胡鬧什麼。”

 霍檀就咧嘴笑了一下,他低下頭,用額頭碰了一下崔雲昭的,然後就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是很想娘子的呢。”

 這種情話倒是張口就來。

 崔雲昭以前怎麼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本事”。

 崔雲昭沒理他,又推了一下他的胸膛,才道:“好了,郎君不餓啊?”

 這一句話,把霍檀肚子裡的饞蟲勾出來了。

 “餓了,餓了,擺飯吧。”

 晚食是崔雲昭叫特地準備的,有一道霍檀在崔氏誇過一次的蔥燒海參,還有一大盆香菇燉雞,香噴噴,熱氣騰騰的,讓人食指大動。

 霍檀便同崔雲昭一起用飯。

 “今日軍務司過來了?”

 說起這事,崔雲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才把那軍使說的話講了。

 這倒是很令霍檀意外。

 “軍務司的軍使們手底下是沒有兵的,不像我們,掛的是實職,他們是虛銜。”

 “但他們的俸祿比我們高三成,用以代替不能獲得戰利和軍功的缺憾,不過也相對安全一些。”

 “巡檢大人一貫鐵面無私,他手底下的軍使們也很少會徇私,居然會同娘子說這事?”

 崔雲昭也愣了一下。

 “我當時好茶好水招待,又給了回禮,便以為是因為態度好,所以那軍使才說。”

 “如此看來,竟不是嗎?”

 霍檀微微蹙起了眉頭,但很快,他鬆開了眉心,神色如常繼續用飯。

 甚至還給崔雲昭夾了一筷子紅燒蘿蔔。

 “現在的飯食都是夏媽媽操持的吧,辛苦她了,她年紀也大了,回頭我同阿姐商議,家裡得多僱些人了。”

 霍檀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然後才道:“如此看來,防禦使府也並非鐵板一塊。”

 崔雲昭抬頭看向他。

 “你吃,我慢慢說。”霍檀道。

 霍檀從來不跟崔雲昭隱瞞軍中的事,一是信任崔雲昭的人品,二是他不想矇騙崔雲昭,以至於兩個人做事總是隔著一層。

 一家人,不需要說兩家話。

 霍檀想了想,道:“馮朗,馮刺史,你可記得。”

 崔雲昭想了一下,才說:“就是如今的博陵兵馬營騎兵副統制,這個職位同父親的是一樣的。”

 “他的上峰自然是呂繼明,也就是博陵廂軍都統制,虛銜是博陵防禦使。”

 朝廷採用虛銜實授的官職代行政策,一般虛銜是用來褒獎朝臣的,實職才是臣屬該有的權柄。

 若是以前的舊朝,刺史已經是很厲害的一方節制了,可到了景德年間,刺史甚至不能成為州府的頭號權柄。

 崔雲昭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馮朗和呂繼明不對付?”

 霍檀點點頭。

 “呂將軍你應該見過,當時呂將軍剛來博陵,防禦使府開過宴會,請了崔氏,”霍檀道,“馮朗你應該沒見過。”

 這位馮刺史崔雲昭前世見過,今生沒見過,不過即便見過,她對其也沒有印象。

 因為他跟霍家似乎沒什麼關係,同霍檀也不熱絡。

 “這一次出征,是由馮刺史作為主帥的,因為武平的李豐年手裡沒多少人,又都是烏合之眾,呂將軍在同諸位將軍商議後,全權交由馮刺史行事。”

 到了呂繼明這個身份,對付一個李豐年,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

 霍檀又吃了一大口飯,把飯狼吞虎嚥嚥下去,才繼續道:“馮朗只比呂繼明小兩歲,當年同他一起加入郭節制的麾下,成為郭節制的心腹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