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上心頭 作品

第 63 章 霍檀當時是否有性...

 崔雲昭坐在床榻上,狠狠喘了好幾口氣,才終於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渾身冰冷,從心底深處的寒意直往上翻湧,讓她整個人都開始打顫。

 崔雲昭下意識看向床畔,果然見身邊位置已經空空蕩蕩,這才鬆了口氣。

 霍檀應該一早就去了營中,中午才會回來。

 崔雲昭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感受到胸膛裡強有力的心跳聲,她微微嘆了口氣。

 這個夢,讓她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甚至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曾經。

 因為夢裡的一切都太真實了,夢裡兩位太醫的面容,花園中花草樹木的佈景,都是那麼清晰真實的,沒有一點虛假。

 這跟平日裡的夢境很不一樣。

 崔雲昭甚至有一種在回望過去的錯覺。

 更讓人心驚的是夢裡兩位太醫的話語。

 崔雲昭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此刻,她再度回憶起之前的那個夢,夢裡,她清晰聽到有宮人在議論,說是太醫們都被宮中召回,不在別苑侍奉她了。

 當時她以為宮中人不想讓太醫發現她被人毒殺,所以才召回太醫,但現在看來,似乎另有隱情。

 如果夢是真的,那麼那個夢境中發生的時間,就在兩位太醫被召回之後。

 崔雲昭閉了閉眼眸,仔細回憶著夢裡的一切。

 片刻後,她忽然睜開了眼眸。

 是的,就是建元四年的冬日,也是她過世的那一個月。

 她對蕭清河記憶深刻,一是因為他年輕又清秀,再一個,是因為蕭清河對醫治她很有些辦法。

 她曾在月事時落水,以至於落下病根,每當月事都疼痛難忍,渾身冰冷,吃了許多藥都不見好。

 後來蕭清河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本醫書,特地尋了一種燧火石,把它們烤熱之後讓崔雲昭放到腹上暖著,三個月後,崔雲昭的月事疼痛大為好轉。

 不過那種燧火石要實驗溫度,崔雲昭記得蕭清河的手背就被燙傷了。

 方才的夢境裡,蕭清河的手背依舊有那個燙傷。

 建元四年,冬日比往年來得遲一些。

 一直到十一月初時,汴京才落第一場雪。

 但初雪很薄,還未染白汴京,就被暖陽融化了,在那之後汴京再無落雪。直到十二月初,也就是現在這個時間,汴京才又落了一場大雪。

 這一場雪斷斷續續落了好幾日,直到崔雲昭死的那一日,大雪依舊未停。

 從夢中的四季園景物,夢裡的一切都是剛剛落雪後。

 亦或者,是在雪停間隙,總歸肯定是在十二月初。

 因為十一月初時,崔雲昭還在長樂別苑見過蕭清河。

 夢中的時間,可能就是她死時那幾日,但崔雲昭分不清是她死前還是死後。

 想清楚這一點,崔雲昭卻越發覺得心驚。

 因為如果那是真實的,也就是說,崔雲昭看到了前世她不應該看到的事情,因為那個時候,她並不在凌霄宮。如果只是夢境,那夢裡的一切都真實得可怕。

 崔雲昭垂下眼眸,安靜回憶了一會兒,好讓自己心緒平復。

 如果是真的呢。

 反正夢裡的自己也只是在天地間飄蕩,夢裡的人也看不見她,或許,前世在死了之後,她真的成了鬼,在天地間飄散,或許也衝動去了凌霄宮,想要質問霍檀為何會那麼對她。

 於是,她就看到了那一幕。

 只是重生而來,做鬼時的記憶都被遺忘,靠著這一次又一次的夢境,靠著記憶的不斷復甦,她才漸漸看到前世她從不知道的故事。

 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的,凌霄宮的故事。

 崔雲昭都能死而復生,如今靠著夢境回憶起前世的事情,並不會讓她擔憂害怕,也不會讓她驚慌。

 反而會讓她逐漸看清事情的真相。

 這挺好的。

 崔雲昭想,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想到這裡,崔雲昭深吸口氣,她緊緊攥住手心,咬緊牙關,讓自己沉下心來。

 她閉了閉眼睛,慢慢回到夢境之中。

 此時此刻,她忽然意識到,當時的凌霄宮一定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而線索,就在夢裡。

 當時夢裡的太醫說,那病不好治,後,凌霄宮有人正在生病。

 而且已經病入膏肓。

 生病的會是誰呢?

 會讓兩位太醫噤若寒蟬,如此謹慎的病人,只能是凌霄宮的主人了。

 崔雲昭閉了閉眼眸。

 當時林繡姑已經薨逝了,霍新柳也在戰亂時走失,不見蹤影,宮中當時除了作為皇帝的霍檀,便是太皇太后顧氏,霍檀的大弟霍成樟,二弟霍成樸,以及大長公主霍新枝。

 霍檀登基之後,因為戰亂不斷,國事繁忙,並未選秀廣開後宮,實際上,偌大的凌霄宮一共

就住了皇帝並四位皇親國戚。

 不過那時候霍成樟已經被封為晉王,領汴京知府事,一般都是住在晉王府中,只偶爾國事繁忙才會住在宮中。

 而霍成樸因為身體孱弱,病體沉珂,倒是一直沒有分府,留在宮中,由霍檀和霍新枝親自照料。

 霍新枝雖然被封為大長公主,封地為伏鹿,但她也並未去自己的藩地,一直留在宮中照顧祖母和幼弟。

 最後就是太皇太后了。

 顧老太太身體一直很硬朗,林繡姑先於她薨逝,她也一直無病無災,不過不知因為何事,她同霍檀和霍新枝都不太親厚了,一直在宮裡頭吃齋唸佛,輕易不出面。

 倒是沒有現在這般胡攪蠻纏,讓人厭惡。

 崔雲昭想到這裡,還是不可自制地想到了霍檀。

 建元四年元月時,她因為生病並未入宮覲見,但是建元三年她是入宮過的。

 她同霍檀雖然已經和離,身份尷尬,但兩人之間相見卻並無怨懟和爭執,每次見了,也不過就是坐下來說說話,問一問過得可好,平淡而祥和。

 崔雲昭記得,建元三年時,霍檀還是意氣風發的。

 他剛剛當了皇帝,也剛平復了朝中的種種矛盾和困境,甚至就連幾塊難啃的骨頭,也一併啃了下來,新朝的疆域在不斷擴大,在建元四年時已經超過了如今的北周。

 作為皇帝,他當然是意氣風發的。

 他年輕力壯,正是勃勃向上之時,未來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所以崔雲昭下意識就不認為,太醫說的病人是他。

 最有可能的病患,要麼是霍成樸,要麼就是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

 但崔雲昭還是心裡頭發慌。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在她心裡頭蔓延,讓她整個人都再次緊繃起來。

 如果是霍檀呢?

 如果真是霍檀病重沉珂,醫藥無救,那麼她最終被人毒死,而霍檀卻無動於衷,就說得通了。

 因為霍檀自己,也已經病入膏肓。

 他可能完全不知道,在長樂別苑發生了什麼。

 崔雲昭深吸口氣,順著這個猜測,繼續思索下去。

 可霍檀為何會生病呢?

 他那麼年輕,那麼強壯,誰生病,崔雲昭都不會相信是他生病。

 霍檀不能死,或者說,大楚的開國皇帝不能死,因為一旦霍檀崩逝,整個大楚,就會再度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崔雲昭低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緊緊攥著的手。

 昨日夜晚,霍檀還剛握住她的手,溫柔地陪伴她入睡。

 這個夢境,確實是崔雲昭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無論真假,無論她分析的是對是錯,也無論究竟是誰生了重病,總歸在建元四年的冬日年關,凌霄宮一定發生了大事。

 以至於霍檀鞭長莫及,不知崔雲昭在長樂別苑遇害。

 思及此,崔雲昭心裡的第二個問題也有了答案。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新的問題。

 究竟是誰重病了。

 霍檀當時是否有性命之憂?

 崔雲昭安靜坐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掀開了帳幔。

 一線光陰劃破黑暗,照進幽暗的拔步床中。

 光線裹挾著塵埃,在空中起舞,在崔雲昭的手背上雕刻歲月痕跡。

 前世今生,命運輪轉,可光陰卻永恆。

 崔雲昭看著外面熹微晨光,長長舒了口氣。

 無論當時發生了什麼,現在卻什麼都還未發生。

 只要還沒發生,一切便大有可為。

 崔雲昭醒來後思索了很久,等到終於把這些前後都斟酌清晰之後,才喚了梨青伺候她洗漱。

 因為身上出了冷汗,崔雲昭還讓梨青給她找了一身中衣。

 梨青有些驚訝:“娘子,夜裡可是覺得太熱?”

 崔雲昭好了搖頭,只說昨夜裡睡得不太踏實,便問:“姑爺呢?”

 梨青就道:“九爺去營中,說中午回來接小姐去殷舅爺府上。”

 崔雲昭便說知道了。

 她今日沒什麼胃口,只簡單吃了幾口粥食就放下了。

 大抵是因為那個夢境,崔雲昭心裡總是反覆思量,她索性也不做其他,只把夢裡的一切都仔細記錄下來。

 上次一做夢時,崔雲昭並未往心裡去,她以為那只是個夢而已。

 可這兩個夢結合起來,崔雲昭便也重視起來。

 等到她把今日的夢境記錄下來,才看到邊上白小川的藥方。

 當時王虎子把藥方抄回來後,崔雲昭便讓桃緋去問了問藥方是治療什麼病症的,桃緋回來也仔細同崔雲昭講了。

 白小川的藥方,一是用來陣痛,二是用來消除淤堵,三則是為了安神。

 這裡面,最重要的就是陣痛。

 量最重,看起來用的時間也很久。

 因為裡面有幾種鎮痛類的草藥並不常見,

給桃緋看藥方的大夫經驗豐富,倒是說:“若是他其他常用的鎮痛藥都無用處,確實會找一些偏門的,這副藥方看起來便是如此。”

 崔雲昭當時事情繁雜,沒有多想,現在結合霍檀說的事情來看,或許白小川在泉水村被燒傷的傷口,可能至今沒有痊癒。

 這副藥方,應該就是他自己吃的。

 崔雲昭正思索著,外面傳來霍檀的嗓音:“娘子,我回來了。”

 ————

 崔雲昭拿著藥方的手一抖,旋即,那張輕飄飄的紙箋便落到了地上。

 崔雲昭自己都有些意外,自己竟然還會有慌張的一天。

 不過想到昨夜的夢境,她會有這種反應,倒也在情理之中。

 崔雲昭收拾好書房裡的一切,才轉身踏出書房,抬眸就看到霍檀正在擦臉。

 他忙了一上午,身上也有塵土,這會兒正在仔細擦洗。

 “一會兒我換一身衣裳,娘子以為我是穿軍服好,還是穿公服?”

 武官的公服都是窄袖,形制比文官官服要更利落,霍檀現在是軍使,雖未有正式的朝廷武官官位,但在博陵,他卻是正經的從七品百戶。

 崔雲昭站在門邊,看霍檀那寬厚有力的後背,無論怎麼樣,都無法同夢裡那些話語聯繫起來。

 但願,夢裡病入膏肓之人不是他。

 這並非因為崔雲昭的私心,而是因霍檀新建大楚,舉國上下改革一新,在十年後的今日,大楚給了中原百姓一個最好最和平的未來。

 如果霍檀忽然崩逝,中原會重新淪入戰火。

 到時候,只怕比現在還要糟糕。

 崔雲昭心裡微微嘆了口氣,她上前兩步,看著霍檀認真道:“郎君就穿軍服便是。”

 霍檀真的很適合穿軍服。

 軍服幹練,貼身,把他的猿背蜂腰襯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勁瘦有力的腰身,修長筆直的長腿,更是讓人見之不忘。

 霍檀便道:“好,都聽娘子的。”

 他顯見很重視這一次的拜見,不僅換了一身新的青竹色窄袖軍服,還穿了一雙新的鹿皮靴。

 腰上也換了玉帶,往陽光中一站,端是威風凜凜,玉樹臨風。

 霍檀還要自己重新梳一下頭髮。

 崔雲昭便上了前來,按了一下霍檀的手。

 她從霍檀手裡取過檀木梳,慢慢給霍檀梳著烏黑的長髮。

 霍檀的頭髮很濃密,他平日裡也愛乾淨,長髮便柔順烏黑,同他的性子倒是迥然不同。

 崔雲昭慢慢給霍檀梳著長髮,霍檀透過妝鏡,看著崔雲昭低垂著的側顏。

 鏡中光影模糊,卻把崔雲昭的美更添三分。

 霍檀忽然開口:“娘子可是有心事?”

 崔雲昭愣了一下,手中不停,依舊在慢條斯理給霍檀梳髮。

 鏡中的她眉眼明麗,溫婉優雅。

 霍檀深深看著她的鏡中剪影,忽然開口:“無論舅父舅母因何事而來,娘子都勿要太過介懷。”

 看來,霍檀是誤會了。

 崔雲昭抿了抿嘴唇,卻淡淡笑了一下。

 她這樣一笑,眉目都舒展開來,更是襯得滿面芙蓉,綺麗多情。

 “我只是許久不見舅父舅母,不知要說些什麼。”

 霍檀便道:“都是自家親人,真心相處便是。”

 霍檀總是這般。

 他極為重視家人,對待家人非常用心,他在外無論多麼敏銳機警,在家中卻總是很放鬆。

 這種自在,很令人羨慕,崔雲昭也在慢慢學習。

 崔雲昭用髮帶給霍檀束好長髮,給他工工整整束好髮髻,然後便笑著說:“我知道了,郎君不用擔心。”

 霍檀反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後才起身,笑著握住了崔雲昭的手:“走吧。”

 殷氏在博陵的私宅位於探花巷,當年崔雲昭的母親要嫁來博陵時,殷氏就在此處置辦了宅院。

 就為以後過來看望她時方便一些。

 不過造化弄人,崔雲昭母親早早過世,崔雲昭的祖父祖母也早就亡故,兩家的走動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