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上心頭 作品

第 63 章 霍檀當時是否有性...

 逢年過節,便也只有書信往來,再多便沒有。

 崔雲昭站在殷氏的門楣之下,仰頭看著略有些陳舊的牌匾,不由笑了一下。

 “許久未來,似乎還是老樣子。”

 霍檀倒是沒有四處打量,只是平靜看向門房前等著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眼中帶笑,看起來很是熱絡,不過他並未迎上前來,依舊站在門下等待貴客登門。

 崔雲昭眯了眯眼睛,才想起來這人好像是舅父身邊的管家。

 不過今日是登門拜見舅父,崔雲昭便沒有多言,同霍檀直接進了殷宅。

 那位孫管家倒是做的滴水不漏。

 他跟在兩人身邊,對崔雲昭道:“二小姐,五小姐和三少爺已經到了,正在同老爺夫人說話。”

 崔雲昭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孫掌櫃又看了看霍檀,見他一聲不吭,便也沒有再多言。

 殷氏在博陵府邸是一棟三進的院落,前庭寬敞,除了假山園景,還有兩處客房,抬頭一看便知是書香門第。

 穿過垂花門,往前行去,便是後宅。

 後宅的形制同崔氏相彷彿,只是宅院小了六成,一共只有三四棟閣樓屋舍,再加一處小花園,便算是整個內宅了。

 因多年無人居住,花園中花草早就凋零,殷長風並不喜鋪張浪費,便沒有讓家僕一直打掃這邊的院落,所以此刻行來,顯得園中空空蕩蕩,有些冷清。

 崔雲昭知道殷長風的為人,便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安靜跟在孫管家身側,慢慢來到內宅的主院有幸齋。

 她還未走近,有幸齋中便傳來一道低柔的女音:“是皎皎來了吧?”

 崔雲昭一聽就知道說話之人是誰。

 她快走幾步,很快就來到了有幸齋堂屋之前。

 此刻堂屋中門大開,薰籠放在廳堂之中,正幽幽燃著熱氣。

 主座之上,一左一右坐了兩人。

 左邊的自然是崔雲昭的舅父殷長風,另一位,則是崔雲昭的舅母周氏。

 這位周舅母並非桐廬的世家大族,只是尋常的門第出身,故而做事有些斤斤計較,當年崔雲昭母親病逝時,她對殷長風的提議多不贊同,鬧得很不愉快。

 不過多年未見,崔雲昭也早就不是年少時的自己,因此她一到有幸齋門口,就大大方方給兩位親人見禮。

 “皎皎見過舅父,見過舅母。”

 崔雲昭面上帶笑,落落大方,沉穩優雅。

 她一揮手,身後跟著的霍檀就上了前來,利落對兩人拱手見禮。

 “小婿見過舅父,見過舅母。”

 殷長風淡淡應了一聲。

 他同崔雲昭母親生的七八分像,只是人到中年,略有些發福,整個人看上去頗有些富態。

 若是仔細看,能看出年輕時的清雋眉眼。

 周舅母裝模作樣瞪了他一眼,然後就笑盈盈對崔雲昭招手:“好好好,都是一家人,坐下說話吧。”

 這會兒崔雲霆和崔雲嵐已經到了,兩個孩子一直坐在下面的陪坐上,前面空了兩個位置。

 舅母叫坐下來,崔雲昭就坐在了崔雲嵐身邊,霍檀則坐在了崔雲霆的左手邊。

 等人都坐好了,周舅母才笑著說:“瞧我,太高興,忘了招待。”

 “孫管家,快讓人把家中存的老樹鳳凰單樅取著,抿唇輕笑,又道,“我也不知博陵有什麼好點心,便特地從桐廬帶來的八珍糕,你們嚐嚐看。”

 很快,低眉順眼的丫鬟們就開始往侍奉茶水點心。

 崔雲昭粗粗一看,那八珍糕是由八種未曾見過的點心拼成,放在白瓷牡丹碟上,精緻又漂亮。

 加上那香氣撲鼻的鳳凰單樅,舅父舅母招待他們可見用心。

 等丫鬟們都退了下去,殷長風才捋著鬍鬚開口。

 “外甥女婿,”殷長風眯著眼看霍檀,“你如今在呂將軍麾下?”

 霍檀便起身行禮,道:“正是如此。”

 殷長風不等他坐下,又慢條斯理道:“你是軍使?”

 霍檀面上不卑不亢,語氣平和:“是。”

 殷長風便嗯了一聲,半天沒有開口。

 周舅母就打圓場:“哎呀,外甥女婿,你快坐下,嘗一嘗那八珍糕,博陵可沒有這口味。”

 霍檀便拱手見禮,利落落座。

 他身子挺拔,行走坐臥都氣度斐然,若非他是在年輕,又生的太過英俊,否則旁人見了他,是不敢輕慢的。

 殷長風的那些問話,其實一早崔序寫的信中都有提及,可殷長風卻非要再問一句。

 嫌棄的意味很是明顯了。

 這兩句話問完,堂中便有些冷場,無人多言。

 殷長風蹙了蹙沒頭,正待開口,他邊上的周舅母就開了口:“我瞧著嵐兒的氣色好了許多,霆郎也長高了,真是讓人欣慰。”

 她不提還好,一提此事,殷長風就要發火。

 不過他瞥了一眼霍檀,冷哼一聲,倒是把火氣壓住了。

 在殷長風看來,霍檀不過是個外人,家裡的事,自然不能讓外人聽見的。

 殷長風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話鋒一轉,問霍檀:“外甥女婿,我聽聞你文采甚是不錯,自幼也讀書習字,不如讓呂將軍舉薦你去做文官,我亦可以舉薦,日子安穩許多。”

 若是其他親人,崔雲昭或許以為這是在為她打算,可話從殷長風口中而出,這嫌棄之意就更為明顯。

 殷長風最看不起武將,覺得他們只會打打殺殺,不過他倒是沒有那麼愚蠢,在將軍們面前,總是很客氣的。

 可霍檀一不是將軍,二是他的晚輩,他便無所顧忌。

 殷長風這話說出口,就連最年幼的崔雲霆都緊緊攥起了手,顯得有些緊張。

 他都聽出殷長風話裡話

外的意思,霍檀更不可能聽不出來。

 堂中又安靜一瞬,下一刻,霍檀就淡淡笑了一聲。

 霍檀抬眸看向殷長風,臉上明明有著淺淡的笑意,可身上那股久經沙場的震懾,還是讓殷長風心驚。

 霍檀十五歲上戰場,什麼人沒殺過?什麼場面沒見過?

 他心境成熟,從不會為旁人的三言兩語而輕易動怒。

 尤其說話之人是崔雲昭的長輩,他就更不可能翻臉了。

 就在周舅母緊張的時候,霍檀淡淡開口:“舅父,我文課也只是平平無奇,比不上世家大族經年教導出來的底蘊,若是做文官,怕是對不起身上那身公服。”

 霍檀聲音平靜,可語氣裡卻有隱隱的威懾。

 “舅父,如今亂世之下,想要安身立命,手裡還是得有刀。”

 “我要保護家小,保護娘子,保護弟妹……”

 霍檀抬眸深深看向殷長風。

 “當然,也要保護舅父和舅母。”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大家今天早點睡~明天又要上學上班了qaq

 崔雲昭坐在床榻上,狠狠喘了好幾口氣,才終於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渾身冰冷,從心底深處的寒意直往上翻湧,讓她整個人都開始打顫。

 崔雲昭下意識看向床畔,果然見身邊位置已經空空蕩蕩,這才鬆了口氣。

 霍檀應該一早就去了營中,中午才會回來。

 崔雲昭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感受到胸膛裡強有力的心跳聲,她微微嘆了口氣。

 這個夢,讓她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甚至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曾經。

 因為夢裡的一切都太真實了,夢裡兩位太醫的面容,花園中花草樹木的佈景,都是那麼清晰真實的,沒有一點虛假。

 這跟平日裡的夢境很不一樣。

 崔雲昭甚至有一種在回望過去的錯覺。

 更讓人心驚的是夢裡兩位太醫的話語。

 崔雲昭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此刻,她再度回憶起之前的那個夢,夢裡,她清晰聽到有宮人在議論,說是太醫們都被宮中召回,不在別苑侍奉她了。

 當時她以為宮中人不想讓太醫發現她被人毒殺,所以才召回太醫,但現在看來,似乎另有隱情。

 如果夢是真的,那麼那個夢境中發生的時間,就在兩位太醫被召回之後。

 崔雲昭閉了閉眼眸,仔細回憶著夢裡的一切。

 片刻後,她忽然睜開了眼眸。

 是的,就是建元四年的冬日,也是她過世的那一個月。

 她對蕭清河記憶深刻,一是因為他年輕又清秀,再一個,是因為蕭清河對醫治她很有些辦法。

 她曾在月事時落水,以至於落下病根,每當月事都疼痛難忍,渾身冰冷,吃了許多藥都不見好。

 後來蕭清河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本醫書,特地尋了一種燧火石,把它們烤熱之後讓崔雲昭放到腹上暖著,三個月後,崔雲昭的月事疼痛大為好轉。

 不過那種燧火石要實驗溫度,崔雲昭記得蕭清河的手背就被燙傷了。

 方才的夢境裡,蕭清河的手背依舊有那個燙傷。

 建元四年,冬日比往年來得遲一些。

 一直到十一月初時,汴京才落第一場雪。

 但初雪很薄,還未染白汴京,就被暖陽融化了,在那之後汴京再無落雪。直到十二月初,也就是現在這個時間,汴京才又落了一場大雪。

 這一場雪斷斷續續落了好幾日,直到崔雲昭死的那一日,大雪依舊未停。

 從夢中的四季園景物,夢裡的一切都是剛剛落雪後。

 亦或者,是在雪停間隙,總歸肯定是在十二月初。

 因為十一月初時,崔雲昭還在長樂別苑見過蕭清河。

 夢中的時間,可能就是她死時那幾日,但崔雲昭分不清是她死前還是死後。

 想清楚這一點,崔雲昭卻越發覺得心驚。

 因為如果那是真實的,也就是說,崔雲昭看到了前世她不應該看到的事情,因為那個時候,她並不在凌霄宮。如果只是夢境,那夢裡的一切都真實得可怕。

 崔雲昭垂下眼眸,安靜回憶了一會兒,好讓自己心緒平復。

 如果是真的呢。

 反正夢裡的自己也只是在天地間飄蕩,夢裡的人也看不見她,或許,前世在死了之後,她真的成了鬼,在天地間飄散,或許也衝動去了凌霄宮,想要質問霍檀為何會那麼對她。

 於是,她就看到了那一幕。

 只是重生而來,做鬼時的記憶都被遺忘,靠著這一次又一次的夢境,靠著記憶的不斷復甦,她才漸漸看到前世她從不知道的故事。

 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的,凌霄宮的故事。

 崔雲昭都能死而復生,如今靠著夢境回憶起前世的事情,並不會讓她擔憂害

怕,也不會讓她驚慌。

 反而會讓她逐漸看清事情的真相。

 這挺好的。

 崔雲昭想,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想到這裡,崔雲昭深吸口氣,她緊緊攥住手心,咬緊牙關,讓自己沉下心來。

 她閉了閉眼睛,慢慢回到夢境之中。

 此時此刻,她忽然意識到,當時的凌霄宮一定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而線索,就在夢裡。

 當時夢裡的太醫說,那病不好治,後,凌霄宮有人正在生病。

 而且已經病入膏肓。

 生病的會是誰呢?

 會讓兩位太醫噤若寒蟬,如此謹慎的病人,只能是凌霄宮的主人了。

 崔雲昭閉了閉眼眸。

 當時林繡姑已經薨逝了,霍新柳也在戰亂時走失,不見蹤影,宮中當時除了作為皇帝的霍檀,便是太皇太后顧氏,霍檀的大弟霍成樟,二弟霍成樸,以及大長公主霍新枝。

 霍檀登基之後,因為戰亂不斷,國事繁忙,並未選秀廣開後宮,實際上,偌大的凌霄宮一共就住了皇帝並四位皇親國戚。

 不過那時候霍成樟已經被封為晉王,領汴京知府事,一般都是住在晉王府中,只偶爾國事繁忙才會住在宮中。

 而霍成樸因為身體孱弱,病體沉珂,倒是一直沒有分府,留在宮中,由霍檀和霍新枝親自照料。

 霍新枝雖然被封為大長公主,封地為伏鹿,但她也並未去自己的藩地,一直留在宮中照顧祖母和幼弟。

 最後就是太皇太后了。

 顧老太太身體一直很硬朗,林繡姑先於她薨逝,她也一直無病無災,不過不知因為何事,她同霍檀和霍新枝都不太親厚了,一直在宮裡頭吃齋唸佛,輕易不出面。

 倒是沒有現在這般胡攪蠻纏,讓人厭惡。

 崔雲昭想到這裡,還是不可自制地想到了霍檀。

 建元四年元月時,她因為生病並未入宮覲見,但是建元三年她是入宮過的。

 她同霍檀雖然已經和離,身份尷尬,但兩人之間相見卻並無怨懟和爭執,每次見了,也不過就是坐下來說說話,問一問過得可好,平淡而祥和。

 崔雲昭記得,建元三年時,霍檀還是意氣風發的。

 他剛剛當了皇帝,也剛平復了朝中的種種矛盾和困境,甚至就連幾塊難啃的骨頭,也一併啃了下來,新朝的疆域在不斷擴大,在建元四年時已經超過了如今的北周。

 作為皇帝,他當然是意氣風發的。

 他年輕力壯,正是勃勃向上之時,未來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所以崔雲昭下意識就不認為,太醫說的病人是他。

 最有可能的病患,要麼是霍成樸,要麼就是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

 但崔雲昭還是心裡頭發慌。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在她心裡頭蔓延,讓她整個人都再次緊繃起來。

 如果是霍檀呢?

 如果真是霍檀病重沉珂,醫藥無救,那麼她最終被人毒死,而霍檀卻無動於衷,就說得通了。

 因為霍檀自己,也已經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