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上心頭 作品

第 129 章 可能是想要在我沒...

 這確實是崔雲昭沒想到的。

 “怎麼會呢?那麼幾個伶人,就能在將軍們的包圍下傷害觀察使?”

 崔雲昭這樣想,也這樣問了。

 霍檀又嗅了嗅她身上熟悉的香味,這才覺得緊繃的心微微鬆弛,慢慢緩過神來。

 “出事之後,我們立即就把吉慶班所有人等,操辦此次宴席的所有呂家家僕,以及檢驗搜身的所有親兵一起捉拿。”

 霍檀的聲音很低沉,卻不徐不慢,一點都不焦躁。

 他很平靜訴說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這件事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刺殺。”

 霍檀一錘定音,道:“經過嚴加審問,吉慶班所有還活著的殘黨盡數招供,他們就是奔著刺殺呂繼明,才來的伏鹿。”

 “安排此次宴席酒水的兩名管事被他們用重金收買,在酒中放了少量的軟香散。為了怕事情牽扯太大,被下了藥的酒只端給了主桌,我們喝的酒都是無礙的。”

 所以當時那些將軍們才醉的那麼厲害,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看起來腦子也迷糊得很。

 “另外,為吉慶班搜身的親兵指揮,之前在蘇家見過的那名鄒指揮,他也是吉慶班的內應,在給吉慶班搜身檢查時,特地把一箱裝滿真兵器的箱子漏掉,偽裝成道具被送了進來。”

 想要進入觀察使府唱戲,不可能什麼東西都往裡面帶,肯定要經過搜身和檢查的。

 這也是眾人會放鬆的原因之一。

 誰能想到問題就出在呂繼明的親兵身上呢?

 這整個環節簡直是天衣無縫,沒有一丁點疏漏。

 唱戲用的道具,有時候為了逼真,也用真鐵製作,但都是不開刃的,用起來好看,也不會出意外。

 當時那些伶人拿著那些真刀真槍上了前來,大家都沒有過多留意,伶人本就經常拿著道具兵刃,所有人都習以為常。

 也正是這個習以為常,讓人鑽了漏洞。

 “呂繼明身上中了兩刀,傷及肺腑和心脈,如今只能靠金貴藥物續命,不僅不能起身,說話都費勁了。”

 “是小鶯歌傷的他?”

 霍檀點頭:“是。”

 “那位小鶯歌看起來柔弱,卻一直在練習殺人手法,那兩刀刺得快狠準,就連呂繼明也沒躲過,是看準了要讓他死的。”

 “最後的結果你也看到了,如今呂繼明重病,不能起身,郭節制震怒,要求全程下令搜捕殘黨,務必要把所有餘孽都捉拿歸案。”

 崔雲昭點點頭,最後問:“為什麼?”

 霍檀先是笑了一下,旋即卻嘆了口氣。

 “因為花娘娘和花郎君。”

 崔雲昭愣住了。

 怎麼兜兜轉轉,還繞不開這裡兩個邪祟。

 “那兩個邪祟?不是都清繳了嗎?”

 霍檀點頭,他思忖片刻,才道:“當年在岐陽時,郭子謙下令剿滅花娘娘及其邪眾,當時吉慶班還不叫吉慶班,叫喜福班,他們大多數人都是北地逃難來的流民,只能流入下九流維持生計,所以信奉花娘孃的很多。”

 “那時候負責此事的是呂繼明和我父親。”

 霍檀說到這裡,拍了一下崔雲昭的手,讓她稍安勿躁。

 “我父親的事情稍後再議。”

 “呂繼明的手段非常狠辣,只要找到邪眾就用酷刑拷問,以至於無辜者也被牽連,吉慶班裡面有不信花娘孃的,也有家人死在那一場清繳中。”

 “所以,他們怨恨呂繼明。”崔雲昭嘆了口氣。

 霍檀吃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道:“是的,他們一直怨恨呂繼明,不過在岐陽他們元氣大傷,就只能蟄伏下來,後來呂繼明調任博陵,博陵因為多年的太平,信奉邪祟的少之又少,又有本地比較流行的幾家戲班,他們在博陵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便只能忍耐。”

 “誰知道,呂繼明調來了伏鹿。”

 伏鹿這裡繁榮,水路亨通,故而百姓對南來北往的新鮮事都很接受,尤其是北地的戲班子,即便唱腔特殊,他們也很追捧,讓吉慶班慢慢發展了下來。

 “不過吉慶班的人知道不能著急,一直在養精蓄銳,他們多方打探,發現伏鹿也有邪祟,沿用的就是花娘孃的丈夫花郎君的稱號,於是他們便跟那些邪眾一拍即合。”

 “暗地裡勾結各方勢力,試圖收買呂繼明身邊的人。”

 崔雲昭搖了搖頭:“邪祟真可怕。”

 邪祟崇拜,會讓人失去理智,也讓人不分善惡。

 一旦陷入魔障裡,就很難回頭了。

 吉慶班的人真的很有耐心,他們來伏鹿已經有半年,現如今已經到了九月初,他們才終於找到了動手機會,真的很厲害。

 “當時收尾時為何沒有發現他們?”

 崔雲昭問了這個問題,然後就拍了一下手:“是我著相了,是鄒指揮對不對?”

 霍檀終於鬆開眉心,淡淡笑了一下:“對,孺子可教也。”

 這裡面有個關鍵

人物,就是最近被呂繼明提拔為新秀的鄒峻嶺,也就是呂繼明身邊的親兵指揮鄒指揮。

 “經過我們嚴刑拷打,鄒峻嶺招供了。”

 “他說自己的父親母親當年在岐陽時牽扯進花娘娘一案,被嚴刑拷打至重病,最後呂繼明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放他們歸家。”

 “鄒峻嶺說,當時他父母全身骨骼盡斷,回去後痛苦不能自己,最後趁著他不在家雙雙自殺了。”

 霍檀忽然笑了一下。

 “你猜呂繼明為何重用他?就是因為覺得他可憐,父母雙亡,自己又幫過他,所以覺得鄒峻嶺會感恩戴德。”

 怎麼可能呢?

 鄒峻嶺的父母就是因為呂繼明而死,他甚至會以為呂繼明是在排除異己,是故意而為。

 多麼愚蠢的人,才會把害了自己父母的人當成恩人?

 “早年間鄒峻嶺一直都是呂繼明身邊的親兵,幫他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如此五六年過去,呂繼明已經當上觀察使,似乎已經忘記了過去的所有。”

 “他便把鄒峻嶺提拔上來,做了親兵指揮。”

 這一切看似那麼合情合理,卻又透著呂繼明的自大和囂張。

 他可能從未想過,親眼看到父母自縊的鄒峻嶺是什麼心情,他會多麼痛苦。

 “他在呂繼明身邊蟄伏多年,就是為了這一日,所以當吉慶班一找上來時,他立即就同意了,沒有任何遲疑。”

 霍檀忽然握了一下崔雲昭的手,抬眸看向他:“你猜,吉慶班和他之間的中間人是誰?”

 崔雲昭眨了一下眼睛。

 有個名字忽然呼之欲出。

 “白小川?”

 霍檀笑了一下:“娘子真聰明。”

 崔雲昭淺淺呼了口氣。

 前世今生兩世的記憶,讓崔雲昭對白小川此人一直疑慮重重。

 之前在博陵時,他就表現的很奇怪,尤其是他出手太過闊綽,完全不是他這個普通長行能承擔得起的。

 後來正巧出了索賄事件,霍檀便把他挪出自己的麾下,之後他幾乎消失在崔雲昭的生活裡。

 崔雲昭不知道他背後究竟有什麼事,也不知道前世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她便按兵不動,等白小川再度出手。

 誰能想到,白小川再一次出現就是在伏鹿。

 而且還做了這麼大的事情。

 霍檀知道崔雲昭對白小川非常關注,於是便道:“在涉事第一時間,我就命人捉拿所有親兵,當時白小川還想逃跑,若動作再晚一點,可能就抓不到他了。”

 “後來經審訊,大部分親兵都沒有任何問題,只有鄒峻嶺、白小川在內五人有嫌疑,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白小川和鄒峻嶺。”

 霍檀冷笑一聲:“白小川也是真厲害的,當時木指揮把他調走,他靠自己鑽營,成了鄒峻嶺的心腹,後來鄒峻嶺水漲船高,成了指揮,他便也做上了隊將,手裡甚至還有一隊兵。”

 “當時我們調查到白小川頭上時,我立即親自去了白小川的營房,經過搜查,發現他私藏有金銀數十兩,是很大的數目了。”

 崔雲昭想起來,當時能把白小川調走,就是因為譚齊虹指認他索賄,但現在想來,光靠索賄能賺多少銀子?

 “若光憑索賄,他不能有這麼多銀子,所以說……”

 崔雲昭頓了頓,才道:“他同吉慶班或者那些邪祟有關?”

 霍檀嘆了口氣:“是,這整件事,都跟花娘娘案有關。”

 霍檀看向崔雲昭,道:“當年我父親也是主辦人之一,後來即便戰死,可那些邪眾殘黨卻依舊怨恨他,以至於後面連連出手,做了許多事。”

 “白小川就是其一。”

 “他們看住白小川病痛多年,便把他拉入其中,慢慢讓他成為我隊伍中的臥底。”

 霍展已經死了,他們報仇無門,自然只能衝著霍檀來。

 “可白小川這人非常精明,他一面同那些邪眾拉扯,一面又在軍中尋覓,最終找到了鄒峻嶺這麼個人,便立即貼了上去,迅速上位成為隊將。”

 可真是牆頭草,兩邊倒。

 誰能給他更多利益,他就是誰的人。

 但很顯然,他對霍檀恨之入骨,恨他讓自己的了重病,也恨他把自己踢出隊伍,所以他也想要霍檀痛不欲生。

 想到這裡,崔雲昭慢慢明白過來。

 前世他去給她送毒藥,不僅是因為受人指使,他自己也因為怨恨霍檀,所以希望他生不如死。

 或許,在許多人看來,崔雲昭跟霍檀雖然已經和離,可霍檀多年未再娶,即便當了皇帝也後宮空虛,可不就是對崔雲昭舊情難忘。

 除了前世的崔雲昭自己,怕都是信了的。

 殺了她,就可以讓霍檀痛徹心扉。

 或許……只要崔雲昭死了,霍檀就會妥協,到時候也可以安排別人上位,慢慢成為後宮中的女主人。

 一箭雙鵰,真是厲害。

 或許,這

就是崔雲昭被害的原因。

 想到這裡,崔雲昭緩緩嘆了口氣。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不過是怨恨和利益罷了。

 似乎也沒有更深層次的東西了。

 想到這裡,崔雲昭忽然道:“我想看一看白小川手裡都有什麼。”

 頓了頓,她又說:“若能見他一面,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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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檀不知崔雲昭為何這麼在乎這個白小川,但她有要求,霍檀從來不會遲疑。

 他想了想,道:“他屋中的東西,我可以讓人全部收集送過來,你一一檢查,若是發現什麼不對立即告知我。”

 “至於見面審問,需要等事情了結,局勢穩定之後,我再讓你見他最後一面。”

 到了那時,見完了,白小川就要被斬首了。

 崔雲昭長舒口氣,點點頭道:“也好。”

 她確實沒想到,通過呂繼明的事情能查出這麼多東西,尤其是這個花娘娘和花郎君的邪祟,真是無孔不入,讓人毛骨悚然。

 如此可見,他們藏在暗處多年,努力發展壯大。

 還好,因呂繼明事再次全城搜捕,爭取把更多的餘黨搜捕出來,省得他們再禍亂人心。

 夫妻兩個說了會兒話,霍檀肚子裡就發出咕咕叫聲。

 崔雲昭笑了一下,道:“小廚房應該還有粥,我讓人端來一碗給你,將就吧。”

 差事是夏媽媽親自去辦的,很快,她就端來一碗紅棗粥並一籠小籠包。

 “都是晚上吃過的,剛才熱了熱,若是不夠,我再去給姑爺煮碗餛飩。”

 霍檀笑了一下,說:“有勞夏媽媽了,你去安置吧,這足夠我吃了。”

 夏媽媽看了看崔雲昭,見她點頭,便關門離去了。

 霍檀就著蘿蔔乾,慢慢吃粥。

 粥食溫暖,撫平了他腹中的飢餓。

 “這一次審訊吉慶班,我們還找到別的線索。”

 崔雲昭陪坐在邊上,問:“什麼線索。”

 霍檀就道:“有關於白頭煞和那幾盞燈。”

 這倒是沒想到的,崔雲昭立即來聽聽。”

 霍檀便道:“吉慶班光唱戲,其實沒有那麼多進項,所以他們藉著戲班的特殊,到各地搭臺唱戲,蒐羅奇貨,到當地的黑市販賣。”

 “也順便摸清那些富貴人家的底細,藉此知道更多的秘密。”

 “售賣染毒的燈罩,就是他們想到的其中一個法子。”

 崔雲昭點點頭,忽然就明白了。

 “難怪這一盞燈牽扯這麼多地方和人事,原本就不是一個地方做出來的。”

 霍檀笑了一下,說:“對。”

 “有許多藥物都可以通過燈罩加熱散到屋中,他們先是尋找各種藥物,然後就招了個畫技高超的畫師,在各地買那種不好賣的燈罩,拿給那位畫師先畫花樣。”

 “畫師自然不知道他們拿來做什麼,既然有生意就做,這幾年來一直都在按部就班繪畫。”

 “根據吉慶班版主交代,那位畫師的確是姓郎,如今人在繞曲,以繪畫為生。”

 但凡要動歪心思的,家裡都是富貴人家,有時候宅門裡的鬥爭也是非常激烈,能買回這種燈的人家,肯定不會想要粗鄙的燈具。

 “他們把燈做的很漂亮,然後再塗上各種藥物,在黑市裡暗中售賣。”

 “老太太買來的那八盞燈,是唯一有白頭煞的。”

 之前他們也查過,白頭煞這種毒藥很昂貴,且不易的,所以這些人能弄到八盞燈的量,已經是極限了。

 說到這裡,霍檀聲音變冷了。

 “吉慶班的班主說,當時是他親自去賣的,也是老太太自己去買的。”

 這一點崔雲昭確實是沒想到。

 她以為是老太太吩咐巧婆子去買的,畢竟為了巴結老太太,巧婆子做了不少事,倒是沒想到老太太會親自去買。

 “可見,這件事老太太自己也覺得不光彩,甚至都不敢吩咐巧婆子去辦。”

 霍檀點點頭,道:“確實,毒害孫兒,實在不是好名聲,若真的事發,巧婆子第一個就要告發老太太。”

 難怪之前把巧婆子送官,她都沒有說這事,原是一點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