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上心頭 作品

第 132 章 你們要殺我,要殺...

 兩個高大的婆子立即出現在靈堂,上前直接了當堵住了顧迎紅的嘴,迅速把她的帶了下去。

 整個過程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十分訓練有素。

 馬伕人治家多年,家中上下都唯她馬首是瞻,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是因為呂繼明沒有留下遺囑,而馬伕人也顧及面子,沒有直接對原配這一房打殺,才鬧到今日這個地步。

 但原配這一房在靈堂上出了這麼大的醜,放任一個妾室大放厥詞,品行和治家能力可見一斑,頓時高下立見。

 或許,馬伕人等的就是這一遭。

 處理完顧迎紅,馬伕人便上了前來,對馮朗等人道:“多謝諸位來弔唁我家將軍,將軍走時因身體實在孱弱,本想見一見諸位將軍,最終也沒見成。”

 她說話辦事非常利落,眼角含淚卻不哭的模樣,卻讓人心生憐憫。

 “如今將軍已經仙去,家中只剩下我們孤兒寡母,往後日子,還請諸位多多照拂,妾身這廂有禮了。”

 到了這時,她才拿情分二字說話。

 馮朗此人並不冷血,相反,他頗有情有義。

 聽到這話,便道:“馬伕人放心,有我在伏鹿,就不會有人欺負呂家人。”

 馬伕人可能要到就是這一句話,聽完便也只行了禮,沒有再多說什麼。

 崔雲昭跟在林繡姑身後,陪著她一起燒了香,弔唁之後便準備離開了。

 不過他們離開時,碰到了蘇家一行人。

 這一次蘇珩並小關氏,蘇羿文和崔雲殊一起來了。

 場合特殊,崔雲昭就沒同崔雲殊多說什麼,倒是小關氏擦身而過時,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不刺鼻,比之前的要好聞,也似乎有些熟悉。

 崔雲昭沒有多想,只陪著林繡姑快步離開了呂家。

 沒有人在意顧迎紅,她在呂家無論如何過活,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不需要旁人關心。

 又過了十來日,周副指揮來了霍家,對崔雲昭道:“崔夫人,將軍讓屬下來通傳一聲,呂家如今定家主為二少爺呂子顯,因二少爺年少,未曾娶妻,家中依舊由馬伕人做主。”

 “另外,呂家大夫人因呂將軍過世太過傷心,直接去城外寒蟬寺為亡夫禮佛,已經離開了呂家。”

 事情到這裡,呂家的事情便落入帷幕。

 崔雲昭想了想,同周副指揮道:“之前靈堂上那名呂子航的妾室,確實同家中沾親帶故,若她有何不妥,還請周副指揮多多掛心,將來若是有什麼事,通傳我們一聲便好。”

 這是讓他注意著顧迎紅的動作,卻又不用管她,若是有大變故再來告知一聲就好。

 周副指揮便道:“是,崔夫人放心。”

 呂家的事情過去,崔雲昭又陷入忙碌中,待回過神來時,已經到了景德六年十月。

 秋日風冷,吹走豔陽天。

 崔雲昭衝新穿上厚實的襖子,坐在窗邊看景。

 院落裡原來種了一棵棗樹,早先沒有結果,也不知是不是雪球獨愛這棵樹,到了今歲,這棗樹居然碩果掛滿枝頭。

 棗子很甜,曬乾了能吃許久,崔雲昭這幾日都在忙著曬紅棗。

 這幾個月來,霍檀又上了幾次戰場,有贏有輸,打的十分艱難。

 夏日時他身上中了一刀,倒是不致命,也如此照實寫在了家書裡,還同崔雲昭玩笑。

 “只有受傷才能躲懶。”

 崔雲昭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卻只能搖頭,還安慰了幾句林繡姑。

 其實霍檀這樣很好,若是隻報喜不報憂,家裡反而會更擔心,如此一來,家裡人倒是能平靜生活。

 崔雲昭從來不會單獨給霍檀送東西,只有要往邊關送糧草的時候,才會一起送家裡準備衣裳鞋襪,藥食之物,正巧要送糧草,崔雲昭便去尋了程三姑娘,買了不少補血的要給霍檀送了過去。

 隨著這一年的戰事,霍檀的威名傳遍大江南北,原來呂繼明受重傷,只能派霍檀這個年輕將軍去戰場時,百姓們還是很擔心的。

 誰知道有人天生就是翱翔在戰場上的雄鷹,霍檀的一到繞曲,就打了數場勝戰,狠狠提了邊關將士們的氣勢。

 尤其封鐸受了重傷,不便指揮作戰,霍檀也敢直接調令武平守軍,最終在一場大戰中艱難逆轉形勢,反敗為贏。

 一樁樁,一件件,他的豐功偉績,都被百姓們看見,聽見,也記在心裡。

 他付出的一切,都沒有被埋沒。

 這一年來,朝廷一次次褒獎,一次次賞賜,往霍家來的禮部官員絡繹不絕,讓霍家的聲望達到最高。

 在今年的春日,霍檀已經升為防禦使。

 十月末,在霍檀又打贏一場大戰,奪回一半燕州之後,帝下命晉封霍檀為繞曲觀察使,領繞曲廂軍三萬,代領伏鹿廂軍三萬,麾下足六萬精兵。

 以此同時,朝廷追封霍展為忠義侯,封林繡姑為忠義侯夫人,領朝廷俸祿。

 行晉封禮那一日,林繡姑一整日都是高高興興的,她對朝廷千恩萬謝,話裡話外都是皇恩,姿態作的很足。

 等到宴席散盡,賓客離去,林繡姑才僅僅握住崔雲昭的手。

 她眼神堅定,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皎皎,以後不一樣了。”

 從今往後,霍家正式成為大周都能喊的出名字的家族,也成為武將中不可小覷的新貴。

 霍檀手裡的權柄,已經幾乎與武平節度使封鐸等同。

 林繡姑曾經很盼望這一天,可當這一天到來時,她還是有些緊張和惶恐的。

 “我們可以平安度過嗎?”

 她問崔雲昭。

 崔雲昭緊緊回握住林繡姑的手,對她嫣然一笑。

 “阿孃,我們可以。”

 “我們只要做好自己,守好霍家,等著夫君飛黃騰達便好。”

 “不會有事的,”崔雲昭堅定道,“從我同夫君成婚第一日起,我就知道。”

 “以後我的人生,皆是坦途。”

 林繡姑的眼淚才終於滑落。

 “好,都是坦途,都是坦途。”

 家裡熱熱鬧鬧的,就越顯得後院冷清淒涼。

 老太太頭髮已經花白了,她跪坐在蒲團上,身形消瘦而乾枯。

 彷彿早就沒了生機的老樹,只等最後行將就木,變成乾柴的那一日。

 老太太聽著前面的熱鬧,眼睛越來越紅,紅到桌上的蠟燭都失了顏色。

 就在木婆子去如廁的工夫,老太太忽然厲聲咆哮起來,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稍顯瘦弱的張惜娘,如同一隻發現獵物的野狗,精準無比跑到了院門前。

 夜半時分,她的敲門聲猶如夢魘。

 “開門,開門!”

 “我要告官,我要告官!”

 “你們都是壞人,你們要殺我,要殺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

 霍檀出征之後,霍家的日子一如往昔。

 崔雲昭一邊忙鋪子裡的事,一邊盯著弟妹們讀書,每日都不閒著,日子倒也不枯燥。

 她以為自己會度日如年,可是一忙起來卻發現日子過得很快。

 如涓涓細流,一去不返。

 邊關戰事吃緊,每隔一旬就有戰報發來,若是平安,馮朗就會派人過來送信,告知霍家霍檀平安。

 若是額外有家書,便會一併送來。

 霍檀寫家書並不勤,大約一兩月才寫一次,每次家書上也不都說好,經常是他隨手記錄的邊關生活。

 今日,霍檀的家書又至。

 崔雲昭往往先讀一遍,若是沒有什麼問題,才會讓霍新柳給林繡姑讀來聽。

 這一封家書比以往的時候都要長,一共寫了三頁紙箋,倒是費了不少筆墨。

 前兩張都是寫給家裡人的。

 霍檀很有寫信的天賦,這一封家書寫的倒是妙趣橫生。

 比如他寫:來繞曲已有四月,一晃神,春日已至。以前未來過北地,不知北地春日的風沙這樣大,吹得人面皮都痛。

 他又寫:繞曲大營有好幾名當地的廚子,做的油潑面非常地道,又辣又開胃,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多食。這個口味不錯,我已經學會,回頭回家給你們做來吃。

 一字一句,都是日常生活,平靜也平凡。

 邊關的生活似乎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苦寒。

 不過霍檀也不會只報喜不報憂,他也會寫:“前半月出徵,一連多日未歸,頭髮裡都是風沙,不是很舒服。不過放心,我只有手臂受了點小傷,無傷大雅。

 他人不在家裡,可那家書上說話的口吻,卻是那麼鮮活而親切。

 崔雲昭看著,覺得他彷彿就在眼前,同她做怪,說著逗弄人的話。

 讓人想要發笑。

 不過,他還是受傷了。

 崔雲昭輕輕摸著信紙,吸了口氣,繼續往下看去。

 然後霍檀又說,他後面要忙碌,可能一兩月都沒有家書,讓家裡人不用擔心,他會安好。

 崔雲昭不自覺跟著點了點頭。

 最後他挨個點名。

 讓林繡姑多多鍛鍊,不要在繡桌前一坐一整日,讓霍新枝多吃點飯,太瘦弱了。

 又叮囑霍成樸和霍成樟好好讀書習武,最後說霍新柳,讓她得空陪著嫂嫂出去踏青。

 春花開了,是踏青時節。

 信的最後,霍檀說:“給皎皎的信在第三頁,你們都不許看。”

 還挺調皮的。

 崔雲昭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取出第三張信紙,發現下面還夾了一塊小木板,難怪這封信沉甸甸的。

 信紙對摺,打開來看,裡面卻靜靜躺著一朵未曾見過的白色花葉。

 那花朵花蕊如一絲一縷,像一個倒著的油紙傘,漂亮又可愛。

 花葉有些泛黃,卻也能看出曾經雪白顏色。

 鮮活時一定很美。

 這是崔雲昭第一次見這種花,她小心翼翼從裡面取出放到那塊大小正好的木板上。

 花朵已經風乾,枝葉單薄,顯得很是脆弱。

 崔雲昭甚是都不敢碰它,生怕一碰就碎了。

 信紙是兩層的,一層乾乾淨淨,專為包花,一層則是霍檀單獨寫給她的信。

 皎皎,見字如唔。

 邊關春早,百花盛開。

 春來鶯歌,柳葉新綠,滿城皆是春色。

 雖在戰時,卻也改不了天道,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四季輪轉,轉眼便作一年。

 繞曲等地的花卉,博陵和伏鹿都有,並無奇特。

 倒是燕州與北芒交界有這樣一種花,純白無暇,上面的絨毛花蕊修長細

嫩,迎風招展,繁花勝雪。

 湊近了聞,花香也是清淡的。

 很漂亮,覺得跟你很像。

 問了當地的嚮導,說這種花叫白檀,當地人都叫它十里香。

 但依我所見,沒有那麼香,可能是以訛傳訛。

 讀到這裡,崔雲昭不由笑了一下。

 她捧著那木片,湊到鼻尖嗅聞,因為花朵已經乾枯,最後那點清淡的香氣也消失在數日的路途裡。

 她聞過花,回看信紙,發現霍檀寫:知道皎皎要聞,不過到你手時應當無味,頗為可惜。

 寫到後面,霍檀話鋒一轉,道:此花一起開時,新春落雪,漫山遍野皆是清香,他日山河永安,我帶你再來看花海。

 那時你便能知,這十里香的威名。

 信並不長,霍檀最後只簡單叮囑。

 好好用飯,好好睡覺。

 好好賞這好春光。

 落款是梵音。

 崔雲昭仔細摸了摸這封信,把這一封信放到早就準備好的信封裡,放到崔雲昭一直用來放家書的紫檀木盒裡。

 做完這一切,她才又拿起那朵白檀,再度嗅了嗅。

 春日陽光溫暖,絲絲縷縷落在臉上,微風吹拂,似乎真有十里花香,縈繞鼻尖。

 崔雲昭把這朵乾花也收好,才拿著家書去了前院。

 霍新柳去女學已經快一年了。

 這一年裡她進步很快,變化也很大。

 從一開始的反應遲鈍,說話緩慢,到現在能正常與人交流,這一年來她自己的努力和同窗姑娘們的幫助分不開。

 最開始霍新枝還會陪她去書院,三個月後,霍新枝就不再陪她聽課了。

 她自己選了其他的課程,每日只是同弟妹們一起去書院,然後就分道揚鑣,各自學各自的課業。

 而伏鹿書院的其他課業,也是崔雲昭建議的。

 霍檀人不在伏鹿,可他驍勇善戰,數次戰勝厲戎大軍,在坊間的口碑越起他,都是年少英勇的少年將軍。

 是上天恩賜拯救大周百姓的救星。

 在霍檀這樣的聲望之下,崔雲昭的日子就更好過了。

 不過她從來不在乎這些名聲,卻知道利用名聲能做許多事。

 就比如伏鹿書院開辦的雜學。

 如今年月,戰亂四起,許多人家都只剩孤寡婦孺,崔雲昭建議辦的雜學,就是教授這些人營生手段。

 他們不收學費,反而會管一頓午食,但教授學生所得的添頭都算書院,不能帶回處置。

 比如燈籠、蠟燭、繡品、成衣、竹籃甚至瓷器陶坯等,都算是給書院的學費,兩相抵消。

 崔雲昭一開始只是建議,後來她考慮到這些成品可能沒有那麼大的利潤,反而會讓伏鹿書院負擔吃力,便四處奔走,聯合了伏鹿許多富戶,一起支持這項事業。

 自然,所產出東西也給各家售賣。

 一開始,自然是很多波折。

 頭兩個月是找不到學生的,後,才慢慢有了學生。

 到了春日時節,有的學生所做的東西,已經有模有樣,可以直接售賣了。

 崔雲昭做事從來都很有耐心。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她先給這些窮困潦倒的婦孺生機,然後慢慢開更多的課程。

 比如算賬,比如簡單識字,比如更高級的刺繡等,這一次不需要她們奔走相告,就已經有人來報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