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上心頭 作品

第 138 章 前世今生,早就不...

 這幾個月來,只要有朝臣進言,勸解他勤於政事,他就直接當庭砍頭,絕不手軟。

 就連言官都不放過。

 五日前有數名年長言官進言,勸解太子仁厚,不應多造殺戮,太子也不予理會。

 老大人們跪了一天一夜都不肯走,最後太子被激怒,直接下令庭杖,當庭打死了三名老言官。

 此事在朝廷掀起軒然大波,然而一波不平一波又起,不過短短五日之後,他就又把矛頭指向了於未平。

 裴翊詢

不過只有二十歲,剛剛弱冠成年,卻手腕殘酷,冷酷無情,讓人心中膽寒。

 亂世之下應用重典,可裴翊詢的重典卻不分青紅皂白,凡是讓他不痛快的,他都要予以處置,毫不留情直接殺戮。

 本就是朝廷中事,不應被百姓得知,可有心人推波助瀾,如今整個天下都知道當今太子殿下,未來的儲君是多麼殘酷暴戾的暴君。

 汴京氣氛越發嚴峻。

 崔雲昭聽到霍檀的話,煮茶的手微微一頓:“已經處決了?”

 霍檀點頭:“在太子下旨的時候,已經處決了所有人,那名侍妾也已經死了。”

 崔雲昭嘆了口氣:“稚子無辜。”

 夫妻兩個沉默片刻,霍檀道:“於未平不會善罷甘休的。”

 於未平這三個月來的動作很多,但都沒有鬧到明面上來,太子是君,他是臣,太子無論做什麼都名正言順,而他若是把事情擺到明面上來,那就是有心謀反,是謀逆的大罪。

 但於未平卻也不能只捱打,不還手。

 崔雲昭把煮好的茶推到霍檀面前,低聲道:“夫君,你小心行事。”

 霍檀點頭,眉宇間雖有疲憊,但眼神依舊明亮。

 “夫人放心。”

 果然,之後半月,宮裡果然出了事。

 裴翊詢並非真的草包,他手裡握著裴業曾經的裴家軍,也正因此他才會如此囂張。

 若是手裡沒有兵,他不敢這般打壓於未平。

 一日,一隊裴家軍在護送裴翊詢的寶馬時失責,導致寶馬死了兩匹,惹得裴翊詢再度震怒。

 那一隊士兵皆是老兵,本來就到了要退伍的年紀,在景德七年時,裴業就已經下詔允許士兵到了年紀退伍歸家,還寫清了安置銀的數額,那些老兵就等的這筆銀子。

 可裴業這一病,京中形勢嚴峻,自不可能讓士兵大批退伍,事情便也就拖了下來。

 如今可倒好,為了兩匹馬,這一隊老兵皆受了軍法,早年本就有傷病的更是沒撐過來,重傷十人,死六人。

 這樣一來,裴家軍中也是怨聲載道,對這位新的家主頗為不滿。

 裴翊詢一沒上過戰場,二沒吃過苦,就這樣舒舒服服成了儲君,誰能服他?

 當裴家軍都沒有忠心時,裴翊詢就很危險了。

 他這個孤身的太子,正站在飄搖的風雨裡,一個巨浪打來就要被淹沒在深海中,再難翻身。

 可裴翊詢就這點本事嗎?

 ————

 五月底,寧州大旱。

 芒種時節,寧州卻滴雨未下,百姓叫苦不迭,寧州知府往朝廷連發數道奏摺,肯請朝廷賑災,都被裴翊詢留中扣押,沒有批覆。

 寧州隸屬西坪,西坪節度使耿重廣無法,只得讓士兵去西坪以外的蒼莽山中搬運溪水,勉強讓百姓度日。

 然而此時,對賑災一言不發的朝廷卻連下數道詔書,斥責耿重廣擅離職守,指揮離開了西坪地界,有不軌之心。

 太子殿下要求耿重廣立即回京請罪。

 耿重廣也是封疆大吏,節制一方的人物,他沒有接受詔令,依舊我行我素,讓士兵對寧州賑災。

 寧州百姓自是對耿重廣感恩戴德。

 此事再度讓裴翊詢陷入百姓的議論中,原只汴京百姓偷偷議論,現在就連西坪等地百姓也開始對朝廷憤而不滿。

 所有的憤怒都加再裴翊詢身上,反而於未平的聲望達到了最高。

 這一個月,霍檀的差事更難做了。

 但他對此倒是並不心煩,倒是擔憂寧州的乾旱。

 若是今年春耕不順,芒種不能成,那到了秋日就會顆粒無收。

 百姓靠天吃飯,一年年耕作無間,才能一日三餐,養家餬口。

 若因天災導致**,實在令人揪心。

 對於此事,霍檀跟崔雲昭私下議論時,都認為耿重廣做得對。

 但裴翊詢顯然不這麼認為。

 在幾次三番招耿重廣不能行之後,裴翊詢直接下達聖旨,奪耿重廣西坪節度使之職,問罪其在京中的親眷,冤殺其全家上下六十七口,就連三歲的孩童和耄耋老者都沒有放過。

 得知此事當晚,霍檀就知道事情不好。

 果然,兩日後,耿重廣得到了這個消息。

 當日,他揭竿而起,謀逆造反。

 打的便是清君側的口號。

 朝臣不能議論陛下,不能非議儲君,那麼錯的便是儲君身邊妖言惑眾的佞臣和姦妃。

 百姓懼怕戰爭,可到了民不聊生時,百姓反而生起了無數勇氣。

 於他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這一刻,西坪百姓空前團結,全憑耿重廣做主。

 耿重廣造反,意圖顛覆朝廷,朝廷必要派兵鎮壓。

 裴家軍需要保護陛下太子,不可能出征,於未平則要保護自身,也不肯親自遠赴西坪。

 清繳叛軍的重任就落在了霍檀身上。

 不過雖然於未平不肯出徵,裴翊詢確也沒有放過他,強逼於未平派五千人給霍檀,助其平叛。

 六月中,霍檀率三萬人離開汴京。

 他走那一日,汴京落了好大一場雨。

 崔雲昭在雨中送別了霍檀,又在大雨裡漫步汴京。

 這一場雨來得迅猛,來得突兀,也來得恰到時候。

 隨著汴京這一場雨,周圍等州縣也陸續開始下雨,一直到寧州一場暴雨襲來,把百姓們的憤怒重新擊碎。

 落了雨,乾旱結束,百姓們可以重新耕作,不用被迫流離失所。

 人心頓時就散了。

 耿重廣身邊雖有數萬軍民擁戴,但西坪從來不是富饒之地,耿重廣想要跟霍檀的三萬精兵對打,其實沒有什麼勝算。

 就在霍檀在路上時,寧州忽然發生一件大事。

 因為天降大雨,拯救百姓,百姓們都很高興,便在大雨中上山祭拜雨娘娘,然而就在娘娘廟裡,百姓們親眼所見,一塊大石從天而降。

 那塊石頭上刻了幾個字,百姓們看不懂,但娘娘廟裡的道姑卻認字。

 那上面刻了五個字。

 點檢做天子。1

 這一道讖語被當眾讀出來,百姓們驚愕當場,隨即便不敢聲張,立即就把那塊石頭給埋了。

 可流言卻如春日的野草,無風自長。

 等流言傳到汴京時,霍檀已經抵達西坪。

 他其實很欣賞耿重廣,對他的遭遇多有憐憫,可造反就是造反,沒有任何餘地。

 這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此時汴京,朝野上下亂成一團,裴翊詢得知點檢做天子的讖語之後,當庭被激怒,直接在早朝上就對於未平嚴加質問,逼迫於未平跪地以表忠心。

 早朝結束之後,於未平迅速出宮,連夜召集人手,於子夜時分便攻入長信宮。

 整個汴京頓時淪入戰火之中。

 霍檀留下兩百親兵,留親兵長隨季浩守衛定遠侯府,上午朝堂震顫之後,已有人前來家中告知,崔雲昭立即就讓採買所有米糧,關門不出,讓親兵守衛侯府。

 夜裡事發時,定遠侯府府門緊閉,一夜都嚴加守衛,未有懈怠。

 而府門一旦緊閉,外事便不得知。

 崔雲昭只知道梧桐巷中有一戶人家被破門而入,府中人皆被殘殺,巷中也有士兵來回奔走,不知在忙些什麼。

 季浩是邊疆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為人老成,見到這樣情形便越發嚴肅,私下裡安慰崔雲昭:“夫人放心,府中雖只有兩百人,但在長汀大營,侯爺還留下千人,一旦定遠侯府有事,大營隨時都能支援,無論哪一方,現在都不會妄動侯府。”

 崔雲昭點點頭,她也這樣安慰林繡姑。

 在家裡苦熬三日之後,汴京的內亂才終於結束。

 當消息傳來時,崔雲昭都有些恍惚。

 於未平手裡捏著萬人精兵,直接攻入長信宮,最後卻沒能殺死裴翊詢,反而被裴翊詢甕中捉鱉,最終詐降逃亡在外,生死不知。

 而他手裡的精兵,則被裴翊詢虐殺千人,剩餘幾千人直接編入裴家軍,以做自用。

 在這場事變中,凡與於未平有姻親關係,亦或平日關係和睦的朝臣世家,皆被裴翊詢清洗。

 於未平府上上至國公夫人,下至丫鬟僕從,就連黃口小兒都未被放過,一律問斬。

 三日過去,菜市口的血依舊鮮紅。

 政治鬥爭和權利搶奪從來都是殘酷的。

 即便是親生的舅甥,最終也以這樣你死我活的局面收場。

 這三日,霍成樸一下子就成長起來。

 他每日都在家門口的門房裡讀書,偶爾跟士兵們詢問外面的戰事,承擔起了男子漢的責任。

 當林繡姑擔憂霍檀的時候,他就認真給林繡姑講解局勢,告訴他兄長這一次不會有事,他們家也不會有事。

 對於現在的太子殿下來說,霍檀和定遠侯府,是他的助益。

 他贏了這場內亂,那定遠侯府就無礙。

 而兄長的人品和能力,不需要他們來擔心,他能打贏這場平叛大戰。

 果然,在京中終於安靜下來後,七月末,霍檀傳來首戰告捷的消息。

 他之後同耿重廣又打了兩場,彼此都沒有傷筋動骨,也沒有鬥得你死我活,頗有些惺惺相惜的交手意味。

 兩場戰事過後,傷亡很少,在第三次戰敗之後耿重廣投降。

 霍檀上表耿重廣重傷難治,請朝廷另立節度使節制西坪。

 霍檀接連大勝,先是打退外敵,後又奪回燕州,先又平叛有功,朝野上下自是有口皆碑,百姓之中皆以他為英雄人物,對他多有歌功頌德。

 但霍檀卻從不焦躁,遇事皆先奏請朝廷旨意,此番也是如此。

 裴翊詢剛打贏了於未平,即便他失蹤,卻也不妨礙裴翊詢意氣風發。

 他直接取消西坪藩鎮,讓權知西坪府事的知府姚慶直接掌

管西坪事,另設防禦使周清代行防禦之職,但一切行事皆要聽從西坪府衙。

 此舉,算是徹底取消了西坪藩鎮。

 這本是一件好事,也是霍檀一直想做的事,但此刻裴翊詢只是儲君,龍椅還未坐穩,加之口碑極差,暴戾無德,因此此番撤藩,在朝野內外激起喧沸。

 而裴翊詢似乎全沒注意到撤藩的風險,他依舊沉浸在自己計謀算計於未平的喜悅中,在撤藩結束之後未有停留,直接讓霍檀率軍回京。

 霍檀只得照做。

 八月初,霍檀率領大軍回到汴京城。

 金秋時節,汴京金葉滿城,裴翊詢舉辦了隆重的接風宴,歡迎霍檀凱旋。

 在宴會之上,裴翊詢親自給霍檀敬了一杯酒,擢升其為殿前都點檢,行保衛京師,拱衛皇室之責。

 霍檀謝恩。

 汴京看似歌舞昇平,可波濤之下,卻暗流湧動。

 霍檀回到家中,自然同家人好一番敘話,等回到主院,他才把崔雲昭緊緊抱進懷中。

 “皎皎,我很擔心你們。”

 他們一早就知道裴翊詢和於未平會有一場爭鬥,卻未曾想會這樣快,這樣迅猛,偏偏選在了霍檀征戰在外時,霍檀自然會憂心家人。

 崔雲昭攬著霍檀的腰,把臉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

 這一刻,她才覺得滿心踏實。

 “我們不會有事的,你一早也做了完全的準備。”

 “再說,家裡還有我。”

 霍檀低低笑了一聲。

 可可笑過之後,他又嘆了口氣。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征戰、殺戮、危險和傷病,霍檀都不害怕,但他對不可預知的未來,還是難免有些憂愁。

 百姓們整日裡生活在驚慌中,朝臣也擔心隨時會掉腦袋,整個汴京人心惶惶,沒有人能在這樣的威壓之下徹底放鬆。

 崔雲昭只記得,前世在景德十年時,裴翊詢逼宮謀反,殺於未平等忠臣,最後手刃父君。

 朝野內外皆震盪。

 當時霍檀領兵在外,不知內情,等得到消息之後,裴翊詢已經圍困定遠侯府。

 崔雲昭當時不在定遠侯府,裴翊詢也忘了她這麼個人,她倒是一直平安。

 霍檀一路急奔回京,本來就抱著殊死爭鬥的決心,誰知裴翊詢身邊的內侍不堪他的欺凌,趁著他酒醉時殺了他。

 等霍檀回京,等著他的是空空蕩蕩的皇位,和滿京城百姓們的熱烈支持。

 他這個皇位並非謀逆而來,而是被百姓擁戴,史書上也沒有任何錯處。

 可現在,不過是景德八年。

 一切都已經變了。

 前世今生,早就不是同一人生。

 前世從未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而前世發生過的事情,也早就消失在歷史的煙雲裡。

 崔雲昭聽著霍檀強有力的心跳聲,篤定地道:“無論多久,一切總會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昂,男主就是棄嬰啦,沒有關於他父母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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