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七、武王平叛

 伍子箕的這番話,好比一塊巨石投入水中,在鬥緡心頭激起一道道貪慾的狂瀾。還有什麼比為君為王、稱孤道寡做人上人的感覺更好的?在這之前,他也曾有過這樣的奢望,只是由於那樣的奢望對他來說過於遙遠而不得不有所收斂。經伍子箕這麼一說,他便信以為真,還以為上蒼真的掉下餡餅,豈有不受之理?不受就是違背天意……這天晚上,鬥緡翻來覆去久難成眠,一閉上眼,眼前浮動的不是白天在新權尹府後面見到的白虹貫日的情形,就是晶亮的王冠和耀眼的王袍,還有伍子箕對他的名字的那番解說。可他就是沒有想到,在他名字的旁邊還有一個絞絲,那是一根可以要他命的帶子,如果他敢為君為王、稱孤道寡,就有可能被旁邊的繩索勒死的危險這一點伍子箕沒有說,他也沒有想,他心中只有急劇膨脹的貪念與近乎瘋狂的慾望。 

 而對伍子箕來說,身為亡國遺老,豈肯甘心滅國的失敗而苟安於現狀?他其實連做夢都想復國、都想報復仇敵楚國、都想再回到過去,但他又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達到目的,於是不得不在楚人中尋找代理人,新任權尹鬥緡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他的首選。 

 見鬥緡被說動,伍子箕不覺暗暗高興,回宮後立即將事先準備好的王冠王袍送到鬥緡面前。鬥緡也不推辭。伍子箕親手替他把王冠王袍穿好戴好,然後用欣賞的口吻道:“嗯,正合身,果然比權尹的官袍氣派多了!” 

 第二天早晨,鬥緡竟然穿戴王冠王袍到權尹府來面見屬僚。管理賦稅的官員張碩道:“權尹大人在上,不知今日為何這般裝束?” 

 不等鬥緡開口,伍子箕立刻站出來說道:“前些時新尹府的後面出現白虹貫日的天象,此乃帝王之象,並且正應在權尹大人身上。何況權尹大人這只是試穿一下,有何不可?” 

 箴官管琰道:“不可、不可!常言道,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楚地豈能有二王?至於白虹貫日的天象,乃是地之陰氣所聚,達到一定的程度便自行釋放出來。這是一種自然現象,怎麼能同所謂帝王之象聯繫在一起呢?分明是有人用妖言蠱惑大人,大人千萬不能上他的當!” 

 鬥緡道:“本官知道了,本官心裡有數,今天的事就議到這裡,各位散了吧!” 

 隨後的幾天,鬥緡天天穿戴王袍王冠入宮議事。張碩道:“權尹有野心,他這樣做不打緊,將會給權邑帶來災難,這如何是好?” 

 管琰道:“本官冒死也要阻止他……” 

 一天府議時,管琰突然嚎啕大哭。鬥緡道:“管琰,你哭什麼?” 

 管琰道:“卑職為將死之人而哭!” 

 鬥緡道:“誰是將死之人?” 

 管琰道:“就是權尹大人自己。前些日子卑職見到過一樁怪事。那些天不是遇上倒春寒嗎?一隻蛤蟆不知從哪裡跳出來,一下跳到一隻盛著溫水的釜中。水溫適當,蛤蟆跳到釜裡後,就不走了。而釜下烈焰熊熊,水溫漸漸升高。等蛤蟆察覺,為時已晚,最後竟被煮成一攤爛肉。如今,大人王袍加身,就如同溫水中的蛤蟆一樣,感覺雖好,卻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而大人一點也沒有察覺,卑職卻察覺到了,所以禁不住痛哭。” 

 鬥緡正色道:“你在詛咒本官?” 

 管琰道:“是啊,你身為權尹,不思報國,卻做著稱王稱君的美夢,王袍加身,厚顏不慚,以為替國家做了一些事便居功自傲,利令智昏,白白辜負了大王對你的信任,辜負了令尹大人對你的厚望。如果你還有點良知的話,當速速脫去王袍,自綁自縛前往楚都負荊請罪方可保全性命。否則帶來的可是滅族之禍你明白嗎?” 

 鬥緡見說,氣得滿臉煞白,從公案前跳起,走到管琰跟前,咬牙切齒地道:“你說夠了嗎?稱王怎麼啦?礙著你了嗎?找死!”說罷,抽出佩劍,一劍刺去,將管琰刺了個透穿。管琰身子晃了晃,指著鬥緡,艱難地道:“你……你,不得……好死……”說罷,栽倒在地上。 

 鬥緡殺了管琰,轉過身來,氣呼呼地回到案前,厲聲喝道:“真是無法無天……誰敢再對本王無禮,他就是榜樣!” 

 幾個侍衛忙將管琰的屍體抬了下去。 

 這時,門吏來報,楚王派呂卓前來頒旨。鬥緡道:“他來幹什麼?八成是上這裡要糧來了……” 

 伍子箕道:“大王,在下以為別的事尚可商量,若是要糧,不能給他。” 

 鬥緡道:“為何?” 

 伍子箕道:“大王你想想,你打算在這裡稱王,熊通豈能坐視不理?如果萬一他派軍前來討伐,我們庫中有糧,他能奈我何?”鬥緡覺得有理,於是命傳呂卓進來。 

 見鬥緡頭戴王冠、身穿王袍,呂卓不覺大吃一驚。他為徵糧而來,不便多說,便舉起熊通手諭高聲宣道:“大王聖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