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裡……還有誰是值得信任的？他下意識咬起了大拇指，焦慮開始蔓延，迅速席捲全身。這裡還有人，能聽他說說心裡話嗎？

 沒有，沒有了。

 這句肯定的答案不斷在他耳邊迴響，像是把鈍了的刀，反覆在他心口拉鋸般割著，讓他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謝遇安才從剛剛的情緒旋渦裡抽離出來。他拿過手機掃了一眼時間，發現距離歐文被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不是嗎？時間拖久了難免會節外生枝。

 謝遇安在心裡不斷跟自己強調，強打起精神，打算以此來轉移注意力。

 他拉開臥室的門，結果發現周涼就杵在房間門口，眼巴巴瞅著他。周涼似乎猶豫要不要進來，他眼中氤氳一片，眼角也微微泛著紅，顯然剛剛的衝突，他也十分不好受。

 唉，謝遇安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其實他也不想鬧成這樣。他這個年齡，已經成熟到了給彼此以尊重和體面。

 “我們談談吧。”謝遇安收斂了剛剛的失態，主動跟周涼開了口。

 謝遇安走出臥室，周涼默默跟在他身後，兩人在客廳沙發上就坐。

 “你知道我生氣的點在哪嗎？”謝遇安從煙盒裡抽出一根菸，點燃後問起周涼。

 周涼並未第一時間回答，他手指無意識扣著沙發表層，似乎在思忖什麼。

 看樣子，是被他剛剛的爆發搞怕了。

 “我……不該騙你，不該辜負你的信任。”沉思良久後，周涼才試探性回答道。

 謝遇安抽了口煙，緩緩將煙霧吐出：“沒錯。其實……如果我願意懷疑你的話，你的那些小聰明在我這裡根本就行不通。你明白嗎？你之所以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那是因為我願意信任你。而且你信誓旦旦告訴我，跟你配合好就可以詐出幕後主使。這個行動本來就考驗我倆的默契，結果你卻擅自違反約定。”

 “對不起……”周涼站起身來，很陳懇地對他鞠了一躬。

 謝遇安的眸光暗淡下來，語氣冷酷到接近無情：“晚了，兩個人的信任一旦破裂，就很難恢復如初。這種事沒有迴旋的餘地。”

 說罷，他就準備起身去找歐文。結果就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了。

 他回頭望過去，周涼低著頭，一雙桃花眼波光粼粼，從下至上望著他，看起來委屈巴巴的。

 “我……我以後再也不會犯這種錯了，真的。”他開始結結巴巴挽留起來。

 謝遇安扯了扯衣角，奈何周涼攥得緊，居然沒讓他扯掉。

 “你到底想怎麼樣？”謝遇安有些無奈。

 “主人，你再原諒我一次好嗎？”周涼湊近了過來，眼裡暈染起一片氤氳。

 “這種事情我沒法原諒！”

 “可你以前只要是生氣，我只要及時道歉了，你就會原諒我。為什麼這次不行？”周涼不依不饒，死活不放手。

 “你還是不明白？”

 周涼搖了搖頭，聲線裡染了點溼氣：“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真的太在乎你了，太想跟你在一起了。可你眼裡只有他，我無論怎麼樣，我都無法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太著急了，所以……所以才會鬼迷心竅。”

 聽到周涼的話，謝遇安不禁冷笑一聲：“你覺得你解釋得很好嗎？”

 “不好，可沒人教過我該怎麼做，我不知道那樣是錯的。”周涼拽住衣角的手用力到變形，“在我認識你之後，你無論做什麼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只有在我受傷的時候你才會有那麼點不一樣。所以我以為……只有這樣你才會好。我真的只是單純地想讓你開心，想讓你從過去的陰霾裡走出來。真的……真的就只是如此。”

 他的臉藏在陰影中，不知不覺淚水流過下頜。他死活不願意放手，因為他心裡知道，一旦謝遇安就這麼走了，他倆就全玩完了，就再也不會有任何可能了。

 謝遇安聽著他話，原本平靜的心潮又開始波濤湧動。他注視著卑微乞求自己原諒的周涼，心中五味成雜。

 他想起了和周涼交往的許多細節：在周涼手燙傷的時候，在周涼假意被打傷的時候，他確實表現得與平時不同。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這些被他忽略掉的事，卻清晰印著了周涼心裡，被周涼當做了一種條件反射。

 其實周涼說的是對的。他被捏出來才不過幾天，按照人類的年齡還不到一歲，就算周涼再怎麼像人類再怎麼聰慧過人，他畢竟也只是個不通人情的數據人啊。

 類比於

人類，他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嬰兒一樣，哪裡通曉人情世故，哪裡知道什麼是對是錯？更何況他倆都是為情所困之人，感情這種事，孰是孰非，又有誰能真正參透其中道理呢？

 反觀謝遇安，他以一種過來人的姿態審視著周涼，批評著周涼的行為，這何嘗不是一種經驗者的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