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周涼還能是為了什麼？無非就是想博取自己的關注，無非就是想取代過去的周涼，無非是想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綁在他身邊。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可以費勁心思，調動手頭上的所有資源：

 他可以冷眼旁觀、他可以不擇手段、他可以不顧聲譽、他可以委屈就全。

 謝遇安以為在這四面楚歌的環境裡，周涼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結果……

 呵~他心中自嘲般笑了笑。

 還真是卑鄙而狡猾的方式，還真是扭曲而偏執的愛意。

 謝遇安開始重新打量周涼的臉。他的臉近乎完美無瑕，就彷彿是上帝捏造的最完美藝術品。

 謝遇安曾經沉淪於他的美|色。他在他的臉上看見過最迷人的微笑，曾在他嘴裡聽到過最動聽的情話。

 他曾為他神魂顛倒，也曾為他情非得已。

 面前的周涼與過去的周涼相差無異，近似到讓他都不時混淆。

 可此時此刻，謝遇安凝視著他，越發覺得此人陌生。他的心也越發得冰冷。

 過了許久，他才掩住心中哀痛，嗤笑出聲：“你怪我沒叫過你的名字。行，這次我叫你。周涼，你之前在窗外對我表白，你說你愛我。可你知道什麼叫愛嗎？”

 謝遇安的這句“周涼”咬得生硬，客套就宛如對一個陌生人。

 周涼當即就慌了，他伸手拉住謝遇安，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指，連忙補救般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

 謝遇安的回答很冷靜也很乾脆，摘掉所有感情的他，冷漠疏離就像個陌生人。

 他連珠炮般接著質問周涼：

 “愛一個人會這樣對他嗎？這樣充滿算計？這樣步步為營？你根本就不懂愛。你以為你愛我？可你對我就像是發現了一個稀罕玩具。你好奇我的反應，覺得逗弄我有趣，所以就滋生了奇怪的佔有慾。僅此而已。”

 “不……不是這樣的。”周涼的眼睛睜大了，他想解釋什麼，卻又解釋不出來，只能顛三倒四地車軲轆著這幾句話。

 “你知道你跟他最大區別在哪嗎？”謝遇安不為所動，冷笑一聲。

 周涼已經徹底亂了手腳，他不安盯著謝遇安的眼睛，搖了搖頭。

 謝遇安直視著周涼，目光寒冷到骨子裡，他一字一音咬牙告訴他：

 “他根本就不會耍這種手段。他喜歡一個人，會不求回報地付出，就算我沒接收到，他也只會站在遠處默默等待，他從來就沒逼迫過我。

 “現在你明白了嗎？他跟你本質上就不一樣！所以就算你長得跟他再像，我也不可能會愛上你！”

 謝遇安的這句話如同一記悶錘，彷彿給周涼判了死刑。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只在尾音咬牙念重，但鞏膜卻佈滿了血絲，身體都在憋著勁，劇烈顫抖著。

 “你確實是聰明，我被你算計得死死的。我所有反應跟你預想的一樣。在你離開公寓後，我對你愧疚得要死。你是不是很滿意？

 “可你知道我心裡的真實感受嗎？在你離開公寓以後，我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三年前周涼死去的畫面。我只要一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我怕你也跟他一樣，人說沒就沒了。”

 說到這裡，謝遇安有些說不下去了。

 他的力氣耗盡了，整個人坍塌了。

 他的身體朝牆角處彎了下去，一隻手扶住牆，另一隻手臂欲蓋彌彰抬起，藏住了他的臉。

 周涼見狀，想說些什麼緩解此時的氛圍。就發現謝遇安藏進角落的陰影中，身上色彩漸漸褪去，演化為黑白。

 謝遇安剋制著自己，企圖將所有難堪隱藏起來。結果身體卻止不住顫抖。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我一醒來，他人……他人就沒了。”幾次深呼吸後，一聲壓抑的抽泣從他嘴裡洩出，“他……怎麼就沒了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人……怎麼就沒了呢？”

 謝遇安靠在牆上的手在收緊，指甲瘋狂在牆面上扣弄，弄得指尖幾乎都是血痕。他背脊佝僂著，高大的身軀蜷縮起來，咬著唇遏抑著哭聲，脆弱地像是個失去母親的嬰兒。

 “謝遇安……”

 周涼何曾見過這麼狼狽的謝遇安。謝遇安是無堅不摧的、是隱忍剋制的、是剛柔並濟的，他何時向外人流露出這麼脆弱，這麼無助的一面？

 周涼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下他的身體。他想像過去那樣安慰他，結果卻遭到了謝遇安的激烈反擊。

 “別碰我！”他猛地甩開周涼的手，“別碰我！”他又提高了音量強調一遍，“出去！滾出去！”

 周涼近乎呆滯地看著他。這畫面定格兩秒後，他悻悻收起懸在半空中的手，嘴裡落下一句嘆息。

 門

鎖咔噠聲響起，房間又重新回到黑暗中。

 周涼離開了，謝遇安意識到這個事實。

 他胡亂擦掉臉上的淚水，滑進床鋪裡，抱緊了雙臂。

 冷……真的好冷。他不由打了個寒顫，身體蜷縮得更緊了。

 謝遇安閉上眼，努力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清除出去，結果周涼的臉不停浮現在眼前。他的眉瞬間擰緊，手指緊緊扣緊胳膊肌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