翃洺 作品

第154章

 見周元力的惆悵樣子,溫言奇趕緊收起了笑意,乾咳了幾聲。畢竟穆廳長駕鶴西去多年,這

時候笑確實有些不好。

 周元力將眼光緩緩收回,看了看溫言奇故作虔誠的樣子,突然笑出了聲,笑著,笑著,居然也捂起了肚子,直到蹲了下來……

 溫言奇卻被晾在那裡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你這球人!一驚一乍的!”。溫言奇鬆了一口氣,看周元力的倒黴樣子,又笑道:“你這是給穆廳長編了個段子!不過話說回來,那些年,誰都著過這樣的道,嘴上吃了好的,回頭還惦記一碗麵的實在,好像時時餓著一樣。你說只認識個螃蟹和蝦,還不就是個認識而已?”

 “蝦,咱知道無非剝了皮直接吃,當時還覺得腥,後面學著沾了醬油,才嚐出鮮甜來。可螃蟹怎麼吃,誰知道?一次北京來了位項目司長,章廳長帶著我和王建國去陪,想著把領導招待紮實了,就往貴了點,其中就有螃蟹和蝦。”

 “領導只顧著說話,我和王建國趁機輪番上手。誰知明都酒店那天的醬油裡放了芥末,當然了,也是後來才知道那牙膏似的玩意是芥末。王建國一口吞的多了些,蹭的一下就上了頭,鼻子、眼睛都滋滋冒水,雙手攥著拳頭,伏在桌子上僵在那裡,半天不說話也不動彈。連章廳長都看的怪異,我趕緊踢了他一腳。他愣了一會兒才回過頭來,憋的滿臉通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哼哼了一句,媽的!差點背過氣兒,這是給老子下藥了!”

 “後來拿了螃蟹,王建國像是緩過勁兒了,又大喇喇的拿起一隻,掰開了,死命的掏裡面的玩意兒吃,活像拾破爛的看見鐵,蒼蠅看見血一般。看他吃的香,我也學著掰開,按經驗,白的就是肉,掏了幾下也就沒了,再就是幾個腿,啃來啃去的費勁,肉沒吃出幾根來,牙縫裡卻塞滿了蟹殼,索性就扔在一邊不吃了。再看王建國,居然還在吃,看他掏到最後連裡面黃糊糊的東西都吃了,一副賤兮兮的樣子,頓時就覺得反胃!心裡就琢磨,這慫人怕是剛才被嗆傻了,連螃蟹屎都吃!就對他說,差不多得了,這吃個什麼勁?”

 “誰知他張著一副黃嘴頭,看了我的盤子,卻問我咋不吃完?”

 “我只好說,就剩屎了,還咋吃?”

 “人家王建國壓著聲,捂著嘴,頭也不回的對我說,你個傻子,那叫蟹黃!不是屎,搞螃蟹就為這口黃的!”

 “我以為他玩我,可轉念一想,王建國高低是個處長,若真是屎,也不至於自己先下嘴,就試著吃了。他媽的,要說這黃兮兮的雖然品相差點,但味兒還真不錯!只不過吃完再看擦嘴的紙巾還是有些噁心,擦屁股紙一樣!”

 “那天章廳長和司長說了什麼,都沒記清,只記得章廳長最後囑咐我,剩下的打包拿回家,不要浪費!”

 “王建國見我都打了包,心不甘的說,這玩意兒得熱了好吃,涼了就腥了,嘴上說著,還流了些口水,黃兮兮的……”

 聽溫言奇一說,周元力剛直起來的腰,又彎了下去。

 半天直起腰來,捂著肚子,雙眼通紅的唸叨:“不行了,不行了,那幾下笑怕是吸了涼風,肚子痛!哎呦……”

 溫言奇笑著搖了搖頭,懶懶的說:“實話說,如今海鮮沒少吃,還能吃出死活來,可就是不像那些年的鮮甜……”。

 周元力緩過勁來附和道:“可不是,我有時懷疑,除了那次在南方吃的魚翅是真的外,後來吃的可能都是粉條子,你想,哪裡來的那麼多鯊魚讓你搞?後來看了記者探訪,才知道大多數魚翅都是明膠之類的粉條子冒充的。啥東西到了國人手裡,總能給你整出假的來!人心不古啊……”

 兩人一陣話說的,再一抬頭,溫言奇才發現早就到了周元力家的小區門口。一陣笑過,身上有了汗,穿堂風一來,覺得還是冷。

 溫言奇習慣性的向周元力伸出了手。

 周元力仰頭一笑,也配合著握了。

 兩隻手卻像掰手腕那樣握在了一起。

 路燈暗黃無神,周元力的影子拖的有些長,顯出幾分佝僂來。溫言奇才想起周元力也是五十多的人了……這樣一算,剛才和自己扯的那些事豈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又想起王建國黃兮兮的嘴,溫言奇莫名記起了一句話,“人老的標誌是什麼,無非就是過去的忘不掉,現在的記不住而已。”

 剛才讓言東提前停了車,絕不是為和周元力扯淡的,自己到底要說什麼?溫言奇愣了愣,才想起,周元力和高文勇算是一個行業,雲州這個項目,周元力豈有不知之理?他是怎麼個想法?為什麼沒有找自己?敢情這些話一句沒問出來,讓這廝一頓花槍又給搗亂了。

 話說回來,誰老了?溫言奇腦子裡王建國的樣子變得有些模糊。心裡便肯定的說,該是周元力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