翃洺 作品

第178章

 省長說了這麼多,按理說應該馬上總結學習,這報告就看是市裡出還是雲州出。譚原打了電話,溫言奇都沒敢應承,直到華燈初上,才從孫立口中得知,張相偉晚上宴請省領導。 

 這才放下心來打了言東電話。 

 外面寒意陣陣,觀園裡卻像春天一般,綠意融融、花團錦簇。溫言奇看著新鮮,偌大的陽光房栽滿了綠植,很多樹種都不認得,只覺得臉上溼潤,暖意陣陣。再見那玻璃後面,已然起了一層霧氣,屋裡屋外判若兩個世界。 

 七拐八拐的仍舊繞回了原來的屋子。 

 譚原和紹剛斜靠在椅子上,見溫言奇進門,便揮了揮手。 

 溫言奇脫了外衣,扔在一旁,悻悻的說:“譚哥,我現在才明白當初為什麼叫觀園了……” 

 “為什麼?”,譚原將茶杯推到面前,顯得疑惑。 

 “大有可觀啊,我這剛一圈繞進來,還不就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目瞪口呆!” 

 “嗨!什麼大有可觀,就那些花花草草,一開始還覺得新鮮,現在看也就那麼回事,紹剛還嘮叨,進去悶的喘不過氣……冬天不像冬天,春天不像春天的……” 

 溫言奇瞥了眼劉紹剛道:“他一個粗人,懂什麼?” 

 劉紹剛嘿嘿一聲,“我是沒看懂,那你問譚哥,他這觀園是什麼意思?他知道?” 

 溫言奇不明就裡的看看譚原。譚原擺了擺手,尷尬的笑笑。 

 “不是有意起的嗎?” 

 見譚原只是笑,並不說話,劉紹剛便說:“當時該是你們王書記起的,是吧譚哥……”,“我們起初都覺得挺好,觀嘛,看的意思,觀景,觀物,觀世界,都觀園觀園的叫。完了才知道,這塊地方几十年前是一個道觀!就是上香煉丹打卦的地方,後來破四舊才拆了。人家王書記書看的多,知道這個典故,隨手起了觀字,其實該讀四聲——灌園……念狠了就像是要注水一樣!” 

 “灌園……”,溫言奇讀出了聲,忍不住笑道:“算了算了,還是觀園吧,那道觀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誰還能記得起?” 

 “聽說當時香火很旺哩!”,紹剛笑道:“要不咋說譚哥陰差陽錯佔了這地方,事業做得風生水起!” 

 “去去去!你個狗嘴!”,譚原捶了紹剛一拳,嚷嚷著上菜上菜! 

 “這次回來能待幾天吧,這事搞的,兄弟們都天各一方,一別幾個月才見一面。” 

 溫言奇夾了菜塞進嘴裡嘟囔道:“還得幾天,政協還要會。事太多,沒辦法,幾次回來都是匆匆來,匆匆走,你們也不去雲州……” 

 紹剛插話道:“譚哥現在整天窩在灌園,市裡都少去,別人叫他,也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年紀輕輕的,也不知他待在這裡做什麼?有時我都懷疑,是不是這風水真起了作用,和神仙有了天人感應,真悟出了什麼道?”,說著又偷笑了起來。 

 譚原眼睛一瞪,指了指紹剛對溫言奇說:“這老光棍又想起了什麼怪事!還悟道,有你這麼個活寶整天打擾清靜,悟出來的也是歪門邪道!” 

 “你還別說……”,紹剛收了笑意,正色道:“有一次和朋友的朋友吃飯,那人本就有些神叨,喝醉了酒對我那朋友絮叨,剛想起來就覺得可笑……” 

 “哼哼……你看,我說什麼來著?”譚原怨道。 

 紹剛卻不在意,順手拿了根菸點著,故作深沉的說:“道可道、非常道……可你們知道什麼叫道?道是什麼?又在哪裡?” 

 兩人搖了搖頭。 

 紹剛吸了口煙,緩緩吐出,慢悠悠的問:“你們,能聽見我說話嗎?” 

 “又不是聾子!怎麼聽不見?” 

 紹剛卻不笑,仍吸了口煙,朝兩人呼了過來,頓時煙霧瀰漫。又問:“你們,能看見我說話的聲音嗎?……” 

 “聲音怎麼能看到?”,兩人被煙霧迷了眼,一時竟有些看不清。 

 紹剛慢慢的掐滅了煙,深沉的看了看溫言奇,幽幽的說:“這……就是道……”。 

 餘音不絕於耳…… 

 譚原愣了愣,隨即一笑說:“什麼狗屁道!聽見看不見就是道?” 

 溫言奇想了想卻說:“你別說,還真有些神叨,兩人在一起說話,能聽見,卻看不見,分明是一個意思,可仔細琢磨又是兩個意思,聽見的是直接認知,聽不見的是切身體會到,覺著是個廢話,細想又有些道理。這是哲學啊……” 

 見溫言奇說的認真,紹剛倒發愣了,半晌才問:“真的有道理?我那時可是當笑話看的!” 

 “不僅僅是有道理,還有些玄學的意思……”。溫言奇沉思般的點了點頭。 

 見紹剛皺了眉頭,滿臉困惑,又換了更為深沉的臉色說:“裡頭的道理三言兩句說不清,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譚哥說的對,這,是個,狗屁道!” 

 “你!戲耍老子!”,紹剛瞪了眼,端起一杯酒道:“來,罰一杯!”。 

 神叨叨的說笑了幾句,溫言奇突然想起了張斌,這人如今不就是神叨叨的嗎?自打徐懷義出事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扔在雲州的金輝時不時的就給溫言奇惹個麻煩,罰款也好,查稅也好,他倒是沉得住氣。 

 分明不符合張斌的行事風格。薛宗譽說缺錢,又讓人疑竇叢生。偌大的金輝集團一夜之間彷彿偃旗息鼓、敗若柳絮。 

 拿了空酒杯同紹剛碰了個聲響,索性問了譚原。 

 “最近見過張斌嗎?” 

 “張斌……”,譚原皺了眉頭,想了半天,又搖了搖頭,“很久沒見了……至少也有幾個月。嗨!紹剛還說我,這人才是真得道了。” 

 “我待在觀園,外面還有我的聲音,這人,你如今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你沒見過嗎?他不是在雲州有項目?” 

 溫言奇搖了搖頭,思忖著,將事故的事說了個大概。 

 譚原聽了,連問:“他仍是沒露面?” 

 “也沒給你打電話?” 

 “補償款也交了?” 

 末了才嘖嘖了幾聲道:“原來有過傳言,我本半信半疑,你這樣一說,還真像這麼回事了……” 

 “什麼傳言?我怎麼沒聽說?”溫言奇忙問。 

 譚原放下了筷子,想了想說道:“你們市裡那個常委,叫徐……徐懷義是吧,他被查後,吐了張斌的名字。張斌進去很久,出來一段時間後,又被叫了進去,反覆好幾次,沒隔多久,又出了事,被整進去半個多月。出來後,我還見過他,看起來人很頹廢,打不起精神。我還開玩笑說,交了不久完了?他倒說哪有那麼簡單……” 

 “再往後就一直沒有見過他。不過中間聽人講,張斌牽扯到了更大的事。說是……”,譚原壓低了聲音,又指了指屋頂,接著說:“都說是王全勝,但又沒聽到具體出了什麼事……大家都是亂猜。說是張斌為了擺脫干係,花錢買平安,讓一家外地的企業稀釋了金輝的股份。” 

 “我原先有個項目和他們有些瓜葛,手底下人回來講,金輝新換了領導層,好些人都是生面孔。” 

 “你說相信吧,金輝的法人還是張斌。不信吧,這裡又確實透著邪性。其實張斌同王家的關係並不是秘密。這個你也是知道的,連老百姓都說金輝其實就是王家的錢袋子,或者乾脆有人說連張斌都是個影子,實際控制人就是王全勝的兒子王小波。” 

 “我以為他只是在明都熟人跟前隱了身,但生意總歸要做,連你們查他的稅,他都不出面,這就奇了怪了。”。 

 如果僅僅因為一個徐懷義,就把張斌嚇成這樣,根本不可能,他是什麼人物?當年和王公子稱兄道弟、進領導家門如同回家一樣輕鬆的人,突然一個急剎車,必定有更重要的原因。也許譚原口中的王家有事並不是空穴來風。章書記的事情出來後,還問過能不能請王全勝幫忙,他當時一口就回絕了的,說是都退休的人,何必麻煩。現在想,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王全勝若是無事,按照章書記的情況,保住待遇應該也不難。事關榮辱,章書記卻連嘗試的想法都沒有,也許並不是退休這樣簡單? 

 按金輝集團的體量,偶爾調整一兩個負責人還說的過去,突然換了領導層,必定是有大的變動。什麼樣的變動呢?真的被稀釋股份?生意人,利字當先,真若是這樣,張斌所遇到的事就小不了。 

 半晌,理出一個線索來,王全勝有事牽扯到張斌,張斌為了保護王家,或者自保,不得已轉讓了股份。也就是說,只有轉讓這個股份,才有人替他或者王家說話。所以,薛宗譽聽到的風聲不假,缺錢是真,而且缺錢的主也是張斌,既然股份被稀釋了,他就要收回現金流,直接金蟬脫殼! 

 正琢磨著,譚原問了句:“既然說到這了,言奇,我問句話,你別在意……” 

 “嗯?”,溫言奇覺得可笑,怎麼突然這樣說話。 

 譚原慢吞吞的問:“章書記的事,怎麼樣了?” 

 溫言奇一愣,隨即釋然。譚原原本就是辦公廳出來的人,這樣的大事怎能不知道?便隨口將結果告訴了譚原。 

 “還是這樣啊……”,譚原若有所思的說:“幾個月前就聽說了這個消息,本想著問你,可電話裡又不好說。說實話,這個結果重了。省裡那些領導,我多少也聽說過些,有幾個,金額遠大於章書記,而且還是自己收的,主動交了,也就是個警告而已。歲數差不多的,直接辦了退休,待遇不變。歲數差的遠的,該幹嘛幹嘛,充其量了換個閒職,還是待遇不變。畢竟到了這個份上,雖說有法律,實際上也要講個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