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滾燙的茶水濺到腳上,滲入了鞋底,好懸碎片沒飛起來。




菡萏嚇得叫了一聲,又猛地吞下。




驚蟄淡淡說道:“小的無能,是真的做不到。”




明嬤嬤陰冷地瞪著驚蟄,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她之所以會大病,蓋因荷葉回來後,告知她承乾宮偏殿的人全沒了。




這宮裡的“沒”可用得有講究。




明嬤嬤一聽就明白是何意,竟是連那乾女兒都賠進去了。她又驚又怒,更害怕禍及自己,竟是生了場病,險些醒不來。




待醒來後,又發現自己這般醜態,心裡的精氣早就垮了一半。她這般模樣,就算出去北房,也沒人要她,之前的種種謀算,全都化為烏有!




她記恨起帶來這消息害她大病的荷葉,更恨極了驚蟄。




劉才人死了,錢欽也死了,她壞了身子,連乾女兒都沒了,為什麼驚蟄還能平安無事地活著?




一時間,明嬤嬤盯著驚蟄的眼神更加可怕。




驚蟄卻是淡定:“要是嬤嬤無事,小的就先出去辦事了。”




竟沒得明嬤嬤的允許,轉身就走。




驚蟄行事向來得體謹慎,何嘗有這麼無禮的時候,明嬤嬤還是第一次遭他頂撞,氣得呼吸急促,差點軟倒下去。




菡萏幾步跑了過去,連聲叫著:“嬤嬤,嬤嬤……”只是叫,卻不敢攙扶。




生怕明嬤嬤緩過勁來,又是一巴掌甩過來。




荷葉的慘況,她也是被嚇到的。




短短半個多月,明嬤嬤性情大變,到了讓人害怕的地步。




明雨生怕驚蟄出事,躲在門外偷聽,卻沒想到,頭一回看到驚蟄發火。




驚蟄脾氣好,別人讓他做什麼,向來是應的,今日這種,於他而言,已經算是生氣了。




“怎麼了?難得見你這般不高興。”




驚蟄皺眉,明嬤嬤自己算計人,不成後氣過頭中風,好在不算嚴重,這才醒了過來,卻脾氣大變蹉跎別人,根本不顧問題在自己。今兒明嬤嬤叫他去,分明不是為了看病,是另有所圖。




他片刻都不想多待。




“走走走,別在這悶著,這邊上我都掃乾淨了,咱去別的地方。”




明雨拉著驚蟄就走。




明嬤嬤再怎麼恨驚蟄,有陳明德在,都不能明著動手。




這幾日都是這麼過,直到劉才人和錢欽的事在宮中成了舊聞,新事傳了過來。




長壽和無憂咬耳朵。




“聽說太后娘娘把陛下大罵了一頓。”




“這是為何?”




“太后娘娘想讓陛下立後,陛下不肯。”




“這後宮沒有皇后,看著的確是有點不太好,不過陛下不願意……”




長壽一蹶不振好些天,最近又恢復了活力,說起這種閒言碎語,高興得眼睛都亮了起來。




“可是太后娘娘畢竟是尊長,咱講究以孝治國,我覺得說不定陛下會答應的。”




驚蟄從邊上經過,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




“是嗎?”




他走路沒聲音,給長壽嚇了一跳,整個人蹦躂起來。發現是驚蟄,長壽的臉色有些奇怪。




驚蟄察覺,挑眉看他。




長壽支支吾吾了一會,壓低聲音:“你是不是認識承歡宮的人?”




“不認識。”驚蟄臉不紅心不跳,“我一直不愛出去,怎麼會認識承歡宮的人?”




無憂跟著點頭,“你發癔症了?做什麼問這話?”




長壽急得抓耳撓腮:“那日我被打,思來想去,總覺得奇怪。好端端的,北房的人攔著我做什麼,又問我們這有沒有好看的小太監,我尋思著,長得最好的,不就是驚蟄嗎?”




無憂打量了兩眼驚蟄,摸著下巴:“驚蟄長得是好看,可你不是說,那承歡宮的人把那小太監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驚蟄再好看,也沒到那份上吧?




長壽知道無憂說的話有道理,可許是太過糾結,他現在看誰都懷疑,尤其是懷疑驚蟄。




不過驚蟄看著太淡定,且他的確不愛交際,承歡宮那麼遠,怎麼看都不像是驚蟄會認識的。




驚蟄朝著他們點了點頭,然後快步去送膳。




他將今日主子們吃的膳食一一送去,送到姚才人那裡時,就看她坐在床邊發呆。




這北房的屋舍都窄小,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套桌椅外,也沒多出來什麼東西。




驚蟄將東西給姚才人一一擺放好,又請她過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