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四十四章





不管寧宏儒的警告是為了什麼,可驚蟄在韋海東面上能說得上話,光是這麼一樁,就足夠震懾胡越。




華雲飛的性格強硬,有個小小的毛病就是護短,有他在前面,底下的人做事都不算太難。




最重要的是華雲飛那可是個好去處,要是驚蟄將來想留下,這也方便。




驚蟄跟著華雲飛,事情比跟著胡越要少,可實際上,也不能算多輕鬆,畢竟華雲飛的職責很是緊要。




驚蟄跟在他的身邊,短短几日學了不少東西。




這麼多個使臣裡,華雲飛最是頭疼的,是越聿人。




越聿人,是遊牧民族。




在諸多藩國裡,他們是最桀驁的一支,儘管來朝,可使臣的態度卻頗為不善。




當然,這只是面對他們這些宮人,在面對景元帝時,華雲飛聽說,他們還是很得體守禮。




只是,伺候他們的宮人,已經換了好幾個,再這麼下去,真的沒有人敢過去。




誰都不想要伺候脾氣不好的主子。




一想起這事,華雲飛就有些頭疼,尤其是知道,剛換去的宮人被打傷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




之前幾個,還只是將人罵得受不了,現在還動起手來了?




別宮派人來請,華雲飛帶人趕了過去。




只是心中再有怒意,還是得按脾氣。




這一次,驚蟄也跟著過去了,這越聿人居住的地方,需要穿行過馬場,遼闊的原地上,他隱約能看到一行人正在遠處,為首的那人,看著有點眼熟。




“驚蟄。”




前頭的魏亮發現驚蟄落下,回頭叫他,驚蟄急忙三兩步跟了上去,沒有再看。




越聿人居住的別宮,佈置得很有塞外的氣息,禮部在其中,自也有幾番指點。




華雲飛帶著人到了別宮外,等了片刻,才有人來帶著他們進去。




驚蟄跟在華雲飛的身後,留意到這些越聿人長得人高馬大,而且多是留著長長的辮子盤在脖上,服飾裸露著雙臂,與他們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越聿人的使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他只會粗糙的官話,說起來,有幾分嘰裡咕嚕,華雲飛仔細辨認了一會,才發現,使臣說的是,新來的宮人偷了他們的東西。




華雲飛眉頭微皺:“敢問是哪位宮人?”




使臣嘰裡咕嚕了一會,身邊的護衛就出了去,很快將一個癱軟著的人拖進來。




驚蟄臉色微動,那昏迷的臉,正是廖江。




原來廖江是被分配到這裡來伺候?




驚蟄低著頭,趁著使臣在和護衛說話時,聲如蚊蚋:“小的認得他,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華雲飛看似沒有任何反應,只




有緊繃的下顎微動,示意聽到了。




護衛端來了水,潑在了廖江的臉上,慘白著臉的廖江悠悠轉醒,尚不知自己在何處,喃喃著:




“我沒有偷東西,我真的沒有偷東西……()”




他說的話,越聿人聽不懂,可護衛能猜到他在辯解,惡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廖江捂著肚子抽|搐了兩下,像是認命般低下頭,那下意識的反應,看得出來,之前也捱了不少打。




華雲飛出聲和使臣溝通,問起他被偷盜的是什麼東西?




使臣比劃著,說是一柄名貴的匕首。




華雲飛:可曾在他的身上搜出來??()_[(()”




使臣說沒有,可是前兩天廖江沒來時,東西都沒出事,他一來,就丟東西了。




所以肯定是廖江偷的。




驚蟄聽完這使臣的邏輯,都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平靜,莫名想要罵人。




華雲飛聽完前因後果,鎮定地說道:“既然使臣沒有證據,證明他偷盜了您的匕首,怎麼能隨意毆打他?”




使臣聽出華雲飛的意思,臉色變得有幾分強硬:“你的意思,是想維護你們的人?”




“沒有證據,就不是罪人,這麼打,也只能屈打成招。若是使臣真想徹查,不如請來侍衛,將整座別宮徹查一番,如何?不然依照我朝律法,使臣這樣的做法,可是要上公堂的。”




使臣嗤笑了聲,想借機搜宮?




根本沒將華雲飛放在眼裡,他抽|出了隨身佩戴的彎刀,嘰裡咕嚕地說起來。




“縱我現在殺了他,又如何?”




“那您就得從這裡離開了。”華雲飛冷靜地說道:“這是赫連國土,不是你越聿國,你敢放肆?”




使臣皺眉,兇狠地瞪向華雲飛。




華雲飛抬起頭,朝著使臣笑了笑,竟是毫不退縮。




使臣冰冷地注視著華雲飛,半晌,還是退讓了。正如這不男不女的死太監所說,他的確不敢冒著惹怒赫連皇帝的風險。




他哼了聲,將刀收了回去,罵罵咧咧地朝外走去,路過廖江時,還惡意地踹向他的肋骨,直將人踢到邊上,竟是甩臉走了。




華雲飛:“驚蟄,魏亮,將他抬起,跟我走。”




驚蟄和魏亮本來就心中帶著火氣,急忙上前去,將昏迷過去的廖江抬起來,跟在華雲飛的身後離開。




那些越聿人虎視眈眈,看著有幾分不善,可到底沒敢動手,任由著他們出去。




待離開了別宮,魏亮的牙齒咬得嘎吱作響。




“真是一群蠻人!”




剛才聽著那越聿使臣的話,他都快氣得憋不住話,是得拼命壓著脾氣,這才沒亂來。




“總管,怎麼有人這麼不講道理?”魏亮說道,“一點證據都沒有,就生生把人打成這樣!”




驚蟄一邊聽著魏亮的話,一邊留意到手掌的溼|潤,他突然出聲打斷他的話:“廖江的情況不大對。”




他抬起手,掌心赫然是鮮紅的血。




()華雲飛皺眉,幾步上前,扒開廖江的後背,是縱橫交錯的鞭痕。




哪怕一直很冷靜的驚蟄,在看到這痕跡時,都呼吸粗重了幾分,咬住了牙。




華雲飛:“將人快些帶回去。”




魏亮索性將廖江背了起來,急匆匆跟上了步伐。驚蟄走在後頭,時不時扶著要滑落下來的胳膊,免得昏迷的廖江脫力摔倒下來。




這一路回去後,華雲飛吩咐著將廖江放到床上,又出了門去,很快拖著個老太監進來。




魏亮一看到他,臉色高興了幾分,顯然知道他的身份。




“顧老,您快些看看他。”




這老太監走來,開始檢查起廖江的身體,半晌後,慢吞吞地說道:“死不了。”而後,開始給他處理傷口。




就算是華雲飛,也不免鬆了口氣。




魏亮:“總管,廖江這樣,肯定是沒法伺候的,難道還要再補人過去嗎?”




“不補。”華雲飛冷冷地說道,“真當自己是自己地盤。”




越聿使臣一看就是故意找事,別說有沒有這樣的匕首,縱是真的有,這匕首是誰偷的,那還不可知呢!




要說廖江這樣的小太監偷點錢財,那華雲飛還可能相信幾分,一把匕首再名貴,廖江是瘋了才會去偷。




對宮人來說,若是在平日裡搜出如匕首這樣的利器,那可是不小的罪名。




廖江難道還上趕著給自己找事?




那頭,老太監正在被廖江的後背上藥,顯然將他給疼醒了,那略帶哭腔的哀嚎著實可憐,老太監還一邊慢悠悠地說話:“能嚎叫,就說明還有幾分體力,且忍忍,別待會沒了力氣。”




廖江痛得臉都扭曲起來,這要怎麼忍啊!




就在他再次慘叫時,一團柔|軟的布條塞進廖江的嘴裡,熟悉的聲音響起:“咬住,免得咬斷了舌頭。”




……驚蟄?




廖江唔唔了兩聲,根本聽不出來要說什麼,不過驚蟄好像知道他的擔心,平靜地說道:




“華總管把你帶出來,沒事了。”




一聽這話,廖江的鼻子一酸,原本乾嚎都沒哭,這下卻是哭得稀里嘩啦。




老太監一邊搖頭,一邊處理著血肉模糊的後背。




等血水換了幾盆,廖江的後背都包紮了起來,厚厚的一層顯得有些刺目,好在他胸腔和腰腹被老太監一一摸過,骨頭沒有斷裂,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華雲飛看著神色萎靡的廖江,淡淡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很不舒服,不過,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越聿使臣到底丟了什麼?”




“小的,真的沒有偷東西,今日和昨日一般,只是在別宮內伺候。他們,不人我們靠近,屋裡,也都是越聿人,根本不可能越過戒備,去偷東西……”因為傷勢太疼,廖江說話斷斷續續,“午後,使臣突然砸了杯盤,不知說了些什麼,而後,就讓那些護衛開始搜身……”




越聿護衛根本沒搜出來,所有人身上,都沒這把所謂的匕首,結




果,使臣在伺候的宮人裡看了一圈,忽而暴起,一腳踹向廖江。




廖江好生委屈:“他們說,因為我是新來的,剛去就丟東西,所以肯定是我偷的……可是,我連別宮的佈局都不清楚,怎麼可能偷?”




他不肯認,使臣就讓人拿鞭抽他,疼得廖江滿地打滾。




不過,廖江這個人,莫名有幾分倔性。如果事情真是他做的,他就痛痛快快認了,可偏偏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縱是疼暈過去,還是半個字都沒認。




“有種。”華雲飛讚賞地嘆道,“不必擔心,往後你不用再去。”




他算是給廖江吃了一顆定心丸,免得他不敢安心養傷。




越聿使臣,分明就是要屈打成招,只是沒想到選中了廖江,愣是咬住了牙,什麼都不肯認。




這事不大不小,但華雲飛沒打算拖延,他留下驚蟄照顧廖江,帶著魏亮急匆匆出去。




端看他那模樣,應當是要將這事報上去。




驚蟄留在屋內,給廖江倒了點水。人趴著不好喝水,驚蟄就拿著勺子,給廖江喂。




廖江口很渴,可被餵了幾口,就已經不好意思起來,愣是不肯再喝。




驚蟄聲音平靜:“再喝兩口,你想多,也沒有了。”




喝多了水,以他這樣的傷勢,要起來如廁肯定非常麻煩,只能儘量少吃一些。




廖江勉強又喝了兩口,就搖了搖頭。




驚蟄收了回去,放在桌上,準備待會一起拿出去洗。




“……驚蟄,我真的,會沒事嗎?”廖江很累,很困,很痛,卻還是睡不著,“那畢竟是……”




“他們是藩國。”驚蟄淡淡說道,“這裡,是我們的國土。放心吧,沒有將你送回去再吃苦頭的道理。”




廖江聽了這話,總算安心下來。




奇怪的是,華雲飛才是總管,也是他據理力爭才將廖江給帶回來,可他的承諾,廖江還是有幾分惴惴不安,而驚蟄說完後,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來……




然後腦袋一歪,直接睡暈了過去。




驚蟄回頭看他一眼,嘆息著搖了搖頭。




兩刻鐘後,華雲飛帶著魏亮回來,只說事情已經解決,往後不必再往越聿送人。




驚蟄看向屋內,若有所思:“近來諸多藩國使臣抵|達,不年不節,偏偏在這個時候,可是有些緣由?”




這要是皇帝陛下的壽辰,亦或者是太后的壽誕,那還情有可原,可這個時節,這些使臣為何來朝?




華雲飛敏銳地看了眼驚蟄,心道這小子倒是敏銳。




可這些,普通宮人知道太多也是無用,華雲飛並沒有給驚蟄解釋,而是叫他和魏亮回去後,不要隨意提起此事。




兩人自然知道輕重。




畢竟是一國使臣,他們不過宮人,要真的鬧起來,胳膊還是擰不過大|腿,廖江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




回去後,驚蟄果然從世恩的嘴裡,得知了這件事的隻言片語。可世恩也只知道,有別宮出




了事,再詳細的是,他卻是一概不知。




華雲飛封鎖消息的速度很快,並沒叫事情洩露出去。




這夜睡下,許是因為廖江的事,驚蟄翻來覆去有點睡不著。




他看了眼在睡的世恩,偷偷摸摸起了床,迎著微涼的夜風,人更是清醒了幾分。




他一直惦記著那個越聿使臣。




這倒不是驚蟄多慮,實在是系統曾說過,未來朝廷有可能被外族的鐵騎踏入,而越聿正是遊牧民族,今日一見那使臣的態度,也是非常倨傲,瞧著就讓人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