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九十三章





要是換做他時,喬世軒不會這麼在意。




畢竟朝中出了這樣的大




事,不管是誰,都會關注一二,再有自己的見解,這都理所當然。()




但是,許是有了喬琦晟的提醒,再加之陳少康的話,喬世軒忽而有了不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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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琦晟平靜說道:“這也正常,不然,讓你們這群子弟聚集在一處,又是為了什麼呢?”




喬世軒似乎聽出了一點異樣,試探著說道:“祖父,您是不是知道,這牟桂明背後,到底是誰?”




“不外乎那幾位王爺。”喬琦晟提起毛筆,在白紙上落下幾行字,“是誰,重要嗎?”




那輕輕一句話,讓喬世軒的心情震盪,勉強才壓下那種奇怪的惶恐。




“祖父,倘若這般,那這牟桂明之舉,是為了……”




他猛地對上喬琦晟的眼睛,一時間,竟是連後面半句話,也是說不出來。




喬琦晟輕聲細語地說道:“你既是猜到,何必再問?”




不知為何,喬世軒覺得這幾日祖父的模樣,有些怪異。這話題聽起來太敏|感,儘管他知道,自己不該再往前,卻還是沒忍住問上一問。




“祖父,您最近,似乎有些心事?”




喬琦晟隨手丟開毛筆,任由著其滾落下去,“三郎,你覺得,陛下,是個怎樣的人?”




喬世軒微愣,只覺得好笑。




方才在清幽閣,他正問過一個,與祖父這類似的問話,只不過那時候問起的,是傳聞中景元帝的情|人。




“是個很可怕的人。”




喬世軒老實說道:“祖父,孫兒只有幸見過幾次陛下,不過,他之氣勢,絕非常人,甚至比先帝,還要來得壓迫,凌厲得令人敬畏。”




先帝是柔和的,平靜的,縱然有些軟弱,不過與其相處,總歸不那麼害怕。




景元帝呢……只有與他共處一室,喬世軒總會覺得焦躁不安。皇帝陛下分明是冷漠如冰,說話簡短又凌冽,少有旁落之眼神,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罷……然而,即便如此,都難以遏制住那種本能的敬畏。




景元帝不是先帝,他再是冷漠,性情也不如先帝那樣平和,那就像是……時時刻刻都可能崩裂的雪山。處在這種高壓的情況下,又有誰能真的平靜如初?




喬世軒甚至可以羅列出上百種不喜歡他的理由。




但是。




喬世軒道:“儘管我並不喜歡這位陛下的性情,也覺其兇殘可怕,殺戮太重。但是,不論政事手腕,平衡文武,亦或是對外……他都稱得上有才能。”




景元帝或許不是那種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然對比赫連王朝過往這麼多代皇帝,他之本事已經足夠。




對內能夠讓百姓安康,對外能庇護國土,如此已是許多人渴求的安定,還有何求?




喬琦晟喃喃:“是啊,還有何求?”




喬世軒下意識看向祖父:“難道,是最近內閣,又有什麼煩心事?”




他問得很隱晦。




其實喬世軒想問的,是景元帝。




既然祖父這話問的是與皇帝有關




(),那這心事的來源或許也在他身上。




喬琦晟在首輔的位置上坐了多年,已然是條老狐狸。如他剛才的問話,若是在平時,本不該出現。




這甚是奇怪。




喬琦晟是何等人物?




他若心中有什麼想法,何必來問喬世軒的意見?縱然喬世軒很聰明,但怎麼可能比得過喬琦晟這等沉浸官場多年的人?




放眼望去,整個朝廷,就再沒有能如喬琦晟這等威壓之人。




然他還是這麼問了,就足以說明,必定發生了一件喬世軒不知道的大事。而這件事,必定就連喬琦晟這樣的老狐狸,都被動搖一二。




喬琦晟淡淡看了眼喬世軒,那眼神似是警告。




喬世軒撇了撇嘴,嘴裡嘀咕著:“就許您來問,不許我自己猜嗎?”




喬琦晟將寫好的東西挑起來,看了片刻,出乎喬世軒意料的是,他並沒有把寫好的信封起來,而是兩指夾著那張信紙放到燭火上。




很快,燃燒起來的焰火就將整張信紙舔舐乾淨。喬琦晟鬆開手指,那團還在燃燒的黑色就隨之墜|落到了地面上。




隨著信紙被燒得一乾二淨,喬世軒驚訝地發現,祖父好似恢復了從前的淡定沉穩,懶洋洋地朝著他揮手。




“去罷,這沒你的事了。”




喬世軒氣得牙癢癢,只覺得自己好似參與了一件大事,可偏生只有自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切就已然落幕。




“祖父,您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說?”




喬琦晟奇怪地挑眉:“我何來不說的道理?”




他看著孫子,笑了起來。




“我不是與你說,明日要記得準時參加宴席,不要叫你祖母不高興嗎?”




喬世軒:“……”




哼!




他氣呼呼行了禮,氣呼呼地走了。




喬琦晟的笑意,在喬世軒離開後淡了些,他的眼神落在地上那團黑色,最終就連那雙蒼老的眼眸也染上怪異的神情。




……果真是上了年紀,這定力倒是不如從前。




喬琦晟倚靠在椅背上,神情淡淡。




景元帝不算得上是傳統的好帝王,他冷漠,殘忍,有些時候,更是喜怒無常,暴戾殘酷。




當初任由他登上帝位,有幾多人,怕是在私下,都後悔莫已。如若當初不遵循禮法,而是推瑞王上位,那或許今時今日,就不會有如此如鯁在喉的難受。




可再是後悔,已成定局。




當景元帝走上那個位置的時候,那些當初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底的朝臣,方才意識到這位備受凌|辱的九皇子,竟是在不知不覺中成長成為一頭可怕的怪物。




……不,從先帝死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原本就該意識到這一點。




不管有再多的想法,景元帝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




百年累之,倘若要毀,不過一朝一夕,便可成矣。




他若真是發起瘋來,那可真是無人能夠阻止得了他。




若是沒有把景元帝拉下皇位的本事,那多餘的爭辯也是無用。身為臣子,能做的不外乎臣服。除非有那玉石俱焚的決心,不然何來抗衡本事?




喬琦晟若是有這樣的決心,當年就已經動手,何必拖到今時今日?




嘆,嘆,嘆。









“喬琦晟那個老狐狸,不答應便罷,反倒是差點被他玩了一手。()”




他在首輔的位置上做夠了,縱是要做點什麼,也不能再進一步,何必冒險??()?[()”




“這老狐狸裝作憂國憂民的模樣,還真以為是個會為民請願的,沒想到,也還是這等貪生怕死之輩。”




“慎之,喬琦晟再是如何,所作所為,皆是為朝為民,嘴下留德。”




“是。”




一處偏僻的宅院,牟桂明穿行過伺候的人,小心翼翼抵|達了門外。




就在剛剛,那些若有若無的聲音落入他的耳中,叫他有些擔憂。




“進來。”




牟桂明低著頭,跟著侍從進了屋舍,拜倒在下頭。




坐在上位的人緩聲:“說說看,近日來,這京城裡頭,到底又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




牟桂明低眉順眼,甚是服從。




在他進來之後,其餘人等就已經散去,他並沒有抬起頭,也不曾仔細去打量他們的模樣,像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將最近京城之事一一道來。




大到朝廷大事,小到幾句郎君閒談時的碎語。




聽著仿若無謂的小事,實則卻有湧動的暗流。




“你做得很好。”




牟桂明猶豫了片刻,輕聲說道:“近日來,這攤子鋪得有些太大,未免引起了其他人的關注。管事,可要繼續行事?”




“稍加收斂,不過,可要記得,你面上還是個浪蕩公子哥,莫要忘記應行之事。”




“是。”




牟桂明退出來,站在門外時,輕輕出了口氣。




他少有與這位管事接觸,不過二三次,總會叫人惴惴不安。




不過,要不是當初遇上這位管事,牟桂明何來今日之輝煌?如今他甚至連科舉都考上,只要再等一二年,可以外放做官後,總算能夠遠離京城這些事。




牟桂明邁開步伐往外走。




就是不知道,他們這位管事的主子,到底是瑞王……




還是壽王呢?









咚咚咚,咚咚咚——




乾明宮,小廚房。




近日來,這赫然成為驚蟄的地盤。不過像是這樣,幾乎從外面就能聽到剁肉聲的,倒是從未有過。




明雨在外頭就聽得清楚,三兩步跑來,正正發現驚蟄拎著菜刀在剁肉。




“你這是在作什麼?”明雨詫異地說道,“這都剁成肉末了,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明雨起來的時間夠早,沒想到驚蟄更早。




驚蟄幽幽說道:“昨晚上,宗大人派了藥童過來,說是有件重要的




()事情,要與我說。”




明雨奇怪地挑眉:“既然是重要的事情,那為什麼只派了個藥童過來,他不是應當自己過來更合適嗎?”




驚蟄:“一語中的,一語中的啊明雨。我也這麼問。”




昨晚上,那藥童說道:“宗大人說,之前忘記與郎君說個清楚,屆時所用器具,是特地修過的針刀,不同於一般的匕首或小刀。”




針刀?




明雨聽到這裡有點醒悟,就看到驚蟄抬手指了指砧板邊上的東西。




他取過來一看,發現這針刀比一般的刀具要窄小得多,顯得極其細長尖銳,反射著泠泠寒光。可是這樣一把針刀,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比直接動刀要好些。




至少傷口的創面會更小。




不過這也意味著精準操控的要求更高,之前驚蟄的所有練習多算白費。




怪不得驚蟄大早上在這剁肉呢。




要是宗元信這人就站在他面前,驚蟄怕不是要剁肉,而是要剁他。




怪不得來的是個藥童。




明雨試用了下,驚訝地說道:“這用起來,比一般的刀具都要鋒利。”




驚蟄懨懨地說道:“如果一個不慎,我手一哆嗦,說不定劃拉開的傷口更大。”




他煩躁丟開菜刀,插著腰在這小廚房裡走來走去,那滿臉鬱郁的模樣,當真是七情六慾上面。




雖然知道驚蟄心裡抑鬱,不過明雨看著他那樣,卻是沒忍住笑出來。




驚蟄憂傷地看著他:“我在這煩悶,結果你卻擱那在笑。”




明雨咳嗽了聲,“你想想,要是以前,你何嘗會有這麼多心思?顯然有人讓你牽腸掛肚,也沒什麼不好。”




驚蟄抿唇:“我也時常為你們牽腸掛肚。”




明雨悠悠說道:“那可不一樣。起碼,我可沒有你膽子大。”




這兩句話聽著,似乎是沒什麼聯繫,不過兩人這麼多年,早就熟悉彼此的一言一行。驚蟄不用看他,都能猜到明雨在說什麼。




他在說……




前幾日,宮裡的那場浩劫。




對於諸位嬪妃來說,那真真一場突如其來的浩劫。




莫名其妙,毫無緣由。




當宮人侍衛登門時,有多少人還在閒暇度日,根本不知發生何事,就一朝變了天,身份、地位,全都消失不再。




景元帝下令,廢除後宮所有嬪妃之位,所有人即日起,都必須遷往甘泉寺誦經祈福。




這是何等荒謬?




那一日的呼喊,哭泣,爭吵聲,幾乎就沒有停歇。




這座肅穆的皇庭,何時曾這麼喧囂過?




彷彿字字句句,都透著錐心的惡語,憤怒的唾罵。縱然是再冷清冷性,不為外物所移的人,在這時候都難免為了這等事態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