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若非那堆積成山的文章,幾l乎壓垮了驚蟄,不然他肯定也會被這件事波及。




張聞六被問及的時候,卻是板著張臉,不肯承認。




“你近來功課做得還算不錯,就是需要多練。我不過是想讓你長長記性。”




驚蟄揚眉,看著理直氣壯的先生,“這多到幾l乎都做不完的功課,只是長長記性?”




張聞六捋著鬍子,呵呵說道:“這還覺得多?那你是見識少了。想想當年,我老師教我的時候,那功課,可比現下還要多一倍。”




那真是頭懸梁錐刺股,學得昏天




暗地(),根本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驚蟄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手裡的文章?(),“想要藉著科舉走出一條路來,本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他記得,張聞六正是通過這條路,才得以走進官場的。想來這其中的艱辛,他比旁人還要知道不少。




張聞六從來都沒和驚蟄說過自己的身份,驚蟄也沒有主動去查探過,若非那次,驚蟄被帶去朝堂上,他或許到現在也不知情。




先生甚少與他說起朝中事,哪怕是與驚蟄有關的,更是提也不提。




不過這一回,驚蟄倒是知道,在那朝中,就連張聞六,本也是持反對的態度。有些事,就算驚蟄不去問,最終也會傳到他的耳中。




可先生在宮裡,待驚蟄的態度,卻還是與從前一般無一,該誇誇,該罵罵,完全沒有受到那些風波的影響。




驚蟄看著窗外的天色,已經快到下課的時辰。再回頭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張聞六,“先生何以,從不與我提起朝中事呢?”




張聞六斜睨了眼驚蟄,淡聲說道:“與你說這些做什麼?這上了朝,我便是臣,身為臣子,理應做該做之事。而在你面前,我是你的先生,你是我的學生,我要做的,是教會你讀書做人的道理。這一者雖有相同處,卻並非都要擺在一起,那忒是沒意思了些。”




驚蟄笑了起來:“那往後,我要是做得不好。外頭的人說起來,可不得提起你這位先生,說是你教壞了我。”




張聞六原本還一本正經的模樣,聽得驚蟄這話,卻是露出了苦瓜臉。




“不若,你往後學成出去,就莫要提及我的名諱。”




驚蟄乖巧地點頭:“這倒是可以。但,知道先生是我先生的人,可還不少呢。”




這一數來,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




張聞六嗚呼哀哉,只道自己誤上賊船。




他在朝中雖也是不支持景元帝成親的那派,臨到去了,卻又偷偷給驚蟄塞冊子,“這人啊,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這往往是要吃虧的。”




他說完這話,就揮手跑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驚蟄都有些迷糊,結果一打開先生塞過來的東西,驚蟄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哪來您這樣做先生的,這東西,這東西……有辱斯文!”




驚蟄氣紅了臉,恨不得將張聞六再抓回來。




誰家正派的先生,會給學生塞春|宮|圖啊!




這是何等的混不吝。




驚蟄回宮就把這燙手山芋塞到景元帝那寶貝箱裡去壓箱底。




如果說先生這作為,只是讓人啼笑皆非,那茅子世送來的東西,就讓人有些驚悚了。




他送來了兩件殺器。




驚蟄試過,如果是在敵人毫無戒備的時候,他想要近距離擊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茅子世私下,到底是做什麼的?




赫連容:“他向來就喜歡研究這些小東西,赫連逸之前那些驚天雷,茅子世也曾搗鼓出來過。”




驚蟄驚




()訝地看向他。




又見男人露出一個有些惡劣的微笑,儘管那笑意很淡,卻是帶著一種如同惡鬼的寒涼。




“不然,赫連逸又是怎麼栽的?”




驚蟄沉思,驚蟄沉思了又沉思。




驚蟄撓了撓下巴。




驚蟄說。




“那你的確是有點周扒皮哦。”




一想到茅子世又要搗鼓自己的興趣愛好,又要為景元帝做事,還要四處追查……嗯,這一人能夠頂得上十人。




“能者服其勞。”赫連容平靜說道,“再者說,他捲走的錢也不少。”




他優美有力的手指抓著那危險的器具把玩,那輕輕拋甩的樣子讓驚蟄有些害怕,生怕一個不輕易就啟動了。




“怎能害怕自己的兵器?”赫連容挑眉,拉著驚蟄的手,將這東西塞到他手掌裡面,強迫著驚蟄將整個冰冷的形體都摸了過去,“你得一寸一寸的掌握著它,知道什麼時候才是最好使用它的時機,叫它完完全全的聽從你……”




驚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在男人靠近他的時候,變得有些急促。




他的手指,是按在武器上,卻更像是十指摩擦,交錯在一處。




真是奇怪,他們已經認識了這麼久,有過無數次親密的接觸,可是再看著赫連容,驚蟄的心口仍是會被那濃烈的情感撞擊著,仿若再過無數次也不會膩味。




“你在說的,是東西,還是……人?”




驚蟄低低地說,揚起的眉眼裡,有著霧濛濛的水汽。




“……自然是我。”




那冷冰冰的器具被隨意地拋甩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撲通聲,只是卻沒有人再在意它們。




畢竟再沒有多餘的手能夠捧著它們。









成親前,新人是該避嫌的,按理說,驚蟄是應該要回到岑府去,可是宮裡不肯放人,禮部知道這件事後,又是幾l乎撓禿了腦袋。




這規矩規矩,景元帝根本就不守規矩!




岑玄因知道後,特地進宮去和景元帝,大戰了三百回合,才最終把人給接了出來。




驚蟄出宮的時候一直笑,幾l乎笑倒在岑玄因的身上。




剛才在宮裡,岑玄因黑著臉,赫連容也是黑著臉,兩人對峙的模樣,真是針尖對麥芒,有趣得很。




“父親,我們都是男子,就算到時候真的要辦婚事,也不會有迎親之舉的。”




驚蟄並不想坐轎子進宮,更不想遊城。




若非這件事要擺在明面上來談,就非得公開,不然驚蟄更喜歡清靜簡單的方式。




岑玄因嘆了口氣:“你這傻小子,你要是一直在宮裡,這件事稀裡糊塗給辦了,以後那些人,就更該有難聽話。”




驚蟄正要說話,就聽到岑玄因駁回。




“我知道你要說些什麼,我也知道你並不在意這些,但你不在意,可我在意,我可不許他們對我兒子指指點點。”岑玄因拍板,“你別管我,回家待著去。”









蟄被岑玄因趕回家,待了好幾l日,發現庫房的東西一日日多了起來,到了最後,竟是連庭院的位置都被擺滿了。




再到納徽那天,吉時剛到,禮部官員就到了岑家門外。




那如流水被抬進岑家大門的箱子,讓滿城的人都意識到景元帝是來真的。而到了下午,從宮中又傳了另外一件事,岑玄因親至皇宮,也奉上數十箱東西。




雖然沒有早上那麼大張旗鼓,卻也沒有藏著掖著。




驚蟄一想到那些悄然消失的東西,沒忍住笑了起來。




岑玄因此舉,可謂是石破天驚。




儘管皇帝說的是成親,可誰不是默認將驚蟄當做是被娶的那個人,可如今岑玄因上了皇宮,也送上了大禮,如今來看,這禮數豈不是亂了嗎?




這其中就有禮部官員最為跳腳。




這事兒本來就史無前例,辦得尤為艱難,他們正在這戰戰兢兢的時候,岑玄因沒和他們商量就來了這麼一出,要是皇帝發起怒來,他們有幾l顆腦袋能掉的?




只是沒想到,乾明宮竟然當真收下了岑玄因送來的東西,還派了車馬親自將人送回了府上。




這日後,京城各種風言風語,就有不同。




早些時候各種汙言穢語,唾罵嫌棄,比比皆是。




雖然男子與男子在一起的事情並不罕見,但也從來沒有過男子與男子結婚成親的事。自古以來男女陰陽結合,傳宗接代,乃是祖宗家法,就從來沒有變更過。




景元帝此舉,的確是開天闢地頭一回。




就連皇帝都被議論紛紛,就更別說這風波中的另外一個人,會遭受怎樣的罵名。




雖然不是人人都知道岑文經,但是誰都能將景元帝的“那個人”罵上一句佞幸。這大抵是岑玄因憋著氣,也要給景元帝送聘的緣故。




乾明宮將聘禮收下了。




這消息傳出來,原本有些剎不住車的惡言惡語一時間又換了另外一種怪異的傳聞。




如今這酒館茶樓裡,誰人坐下,不得將這件事提上一三句?




“嘿,聽說了嗎?前些天從宮裡抬出來的東西,繞了滿滿一城,走了三圈都沒走完……”




“比起幾l十年前先帝娶妻那會兒都肆意!”




“那可是皇帝娶妻,普通人家哪裡能比得上呀?”




“誰說是娶妻了,難道你們就沒有聽聞岑家也給宮裡下聘了嗎?”




“真是新鮮事兒,這沒聽說誰給宮裡下聘的,這到底是誰娶的誰呀?”




“這看著,倒是有幾l分真心……不然哪個願意倒插門啊……那可是皇帝……”




“這哪是倒插門,這兩家都送了東西,難道是在男子與男子成親,與男女之間別有不同?”




“說的什麼混賬話,除了這一樁之外,哪裡聽說還有男子與男子成親這樣荒唐的事情?”




“嘿,說不定往後,還真有不少……”




“之前都覺得,岑家攀上了皇家,保不準是送子換榮華富貴……可




如今看起來……”




“……這難不成,還真是有情有義?”




啪!




那茶樓中有那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聲音洪亮:“您可是說對了。”




“洪老頭兒,怎麼不說你的書,反倒說起這了?”大堂裡,有人抬著頭,叫了聲,“這可沒什麼古好講。”




“這街頭巷尾,現在還有誰有那心思聽著說書呀?”




這說書先生這話拋出來,茶樓裡頓時鬨堂大笑。




的確如此。




眼下這事,便是這京城裡最熱鬧的。




甭說是這京城裡,傳出去,縱是大江南北,也沒有不知的。




“那你方才之話,又是怎麼說?”有那好事者高聲叫道,“你要是說得好了,這賞銀照給不誤。”




“多謝多謝。”




洪老頭拱著手,朝著四周拜了一拜。




“且說那陛下原本就是九五至尊,若是隻貪慕一人的容貌,那這世間有什麼東西要不得?陛下這麼多年都沒有娶妻的打算,宮中這麼久都沒有子嗣出生,這多少能看得出咱們這位陛下的挑剔。”




這話說出來就有幾l分道理,旁人聽了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再說了……能叫那老丈人進了宮來給自己下聘的,古往今來就沒見過哪家姑娘人還沒抬過去,東西就送了過來……”




這洪老頭有那三寸不爛之舌,說起話來舌燦蓮花,那叫一個頭頭是道,竟是接連不斷說了半個時辰,等到那話了了,這茶樓裡竟也有許多人被他那話所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