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鹽不進 作品

第32章 第 32 章

 褚歸隔窗見到了昏迷中的向浩博, 他臉上如同打翻了調色盤,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旁邊的醫生在說著向浩博的傷勢,腦部受到嚴重撞擊, 肋骨骨折,另外右手百分之九十九會留下終身殘疾。

 “他能醒嗎?”褚歸收起內心複雜的情緒,和醫生討論向浩博的病情。

 醫生搖頭:“估計難,打他的人下了死手。”

 褚歸失神地回了醫館,他沒有去見褚正清,而是直接進了臥房,腦袋裡重複回想著醫生那句“我們盡力了”。

 同為醫生,褚歸很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褚歸沉默地盯著自己的雙手,他治病救人的手,如今將一個活生生的人推向了死亡。大仇得報, 他應該高興的。

 我應該高興的,褚歸調動嘴角的肌肉,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賀岱嶽闖入了一室的寂靜, 他關上門,把呆坐在床沿的褚歸攏緊。盛夏的天,褚歸雙手的溫度涼得嚇人。

 “我看到向浩博了,他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我是想報仇, 但我沒想過——我不知道他真的會死。”褚歸恨向浩博恨得最狠的時候想啖其肉飲其血, 他曾經歷過無數次死亡,悲痛、懊惱、後悔……

 “如果能重來一次, 你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賀岱嶽捂著褚歸的雙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將之暖熱。

 會嗎?褚歸猶豫半晌點頭:“會。”

 “那說明你的選擇是對的。”正如褚歸理解他一樣, 賀岱嶽也能理解褚歸的感受。他第一次在前線扣動扳機時, 對面的人胸口炸出血花應聲而倒, 賀岱嶽表面鎮定,實則夜夜難寐。

 營長為他做心理輔導,問他重來一次他是否會扣動扳機,賀岱嶽回答會。對方或許是某對父母的兒子、某個女人的丈夫、某個孩童的父親,他們又何嘗不是呢。

 褚歸被賀岱嶽安撫,以齊家那支人參的價格,向浩博頂多能判個三五年,終究是後患無窮,眼下的結局反而是對褚歸最好的。

 賀岱嶽掌中的手慢慢恢復了溫度,褚歸扣住他的掌根,心上一片安寧。

 兩人靜靜依偎著,鋪天蓋地的疲憊感將褚歸籠罩其中,他睡眼朦朧地打了個哈欠,腦袋抵著賀岱嶽彈韌的胸肌:“我好睏,你幫我跟奶奶說一聲,我晚上不吃飯了。”

 褚歸睡得極沉,期間安書蘭和褚正清來看過他數次,若非他脈象平和,褚正清定要擔心他是受什麼刺激暈過去了。

 想到褚歸上輩子的經歷,褚正清替褚歸掖好被子,睡吧,上輩子的一切,全當是一場夢,別難過,別痛苦,睡醒了就過去了。

 單薄地衣衫勾勒著褚歸清凌凌的骨骼,安書蘭莫名心疼,之前沒覺得,好好的孩子咋突然瘦了這麼多。

 一覺到天明,晨光透窗,清脆的鳥叫聲在樹梢跳躍,褚歸深深呼吸,猶如沉痾盡散,連骨頭縫都透著一股輕快。

 他拿著搪瓷杯和賀岱嶽擠在一塊刷牙,賀岱嶽往常用的是牙粉,褚歸擠了坨牙膏給他,兩人唏哩呼嚕漱了口,姜自明在廊下瞅著:“你倆感情可真要好,連刷牙洗臉都一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褚歸動作僵了一瞬,讓開位置叫姜自明洗臉:“誰叫以前我倆一塊洗臉的時候你故意潑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