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履霜 作品

第 94 章 番外—(偽)三十題

  屋外的雨淅淅瀝瀝,哀號著的狂風席捲著雨珠,一下又一下地撲打在宿舍樓老舊的窗上,玻璃被震得啪啷作響。

  明明是這樣的惡劣的天氣,然而凌晨的夜空卻反倒透著隱約的天光,穿過半掩著的窗簾落在了屋內的地面上,一時讓人有些分不清早晚了。

  月見山就是在此時醒來的。

  凌晨三點四十七分,不早也不晚的時候,定好時的空調才剛剛停止了運轉不久,室內的空氣還帶著些冷氣的餘涼,但到底還是因為潮溼悶熱的天氣而在逐漸回覆熱意。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入睡前還緊緊抱著她的亂步現在只剩下一隻手還搭在了她的腰間,背後也感覺不到他溫熱的胸膛了。

  月見山盯著不遠處的手機發了一會兒呆,意識說不上是清醒還是模糊,只是大約明白現在的情形而已。在即將又要陷入睡夢的時候,她卻突然又覺得有些渴,想著去倒杯水喝。

  小心翼翼地將搭在腰間的手放下,月見山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繞過了亂步,向著一邊被半面牆隔開的小廚房走去,然而剛繞過了隔牆,她就又停下了動作。

  本就不亮的光線被牆所阻隔,廚房內放著水杯的那一片區域在月見山的眼裡完全就是一片黑暗,遲疑了幾秒,她正想著要不要回去拿手機,然而躺在涼蓆上的熟睡著的人卻突然不安地躁動了起來。

  『吵到他了嗎?』

  月見山的腦子裡立刻就冒出了這樣的想法,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並非如此。

  青年的呼吸聲突然變得急促,夾雜著兩聲從喉間發出的痛苦的呻/吟。月見山馬上就從廚房裡退了出來,回到了他的身邊,按住了他慌亂地抓著頭髮的手。

  ——是做噩夢了。

  看著他依然緊閉著的眼,月見山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只能安撫地摸著他的額頭,一手製住他的動作,試圖讓他冷靜下來,但這些舉動看起來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月見山注意到他的額角依然在冒冷汗。

  『得要叫醒他。』

  月見山這麼想著,左手從他的脖下穿過,攬著他的肩,將青年的上半身帶到了自己的懷裡,以一種彆扭的姿勢抱住了他。

  右手輕輕擺著他的後背,她放柔了聲音輕聲哄著懷裡的人。雖然這個動作有些不太舒服,但好歹是讓青年平靜了些,不再亂動了。

  “沒事了,我在這裡,別怕……”

  亂步的神色依舊帶著慌亂和些許恐懼,月見山抬手撫上了他的眉眼,順著眉骨,一點一點地撫過了他的眉。

  “好了,放心些……”

  蹙緊的眉頭似乎是鬆開了些,呼吸聲也趨於了平穩,帶著些醒來的跡象。月見山調整了一下自己跪坐的姿勢,讓青年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後輕輕晃了晃他的肩。

  “亂步?”

  她試探一般地低聲喚了一句。

  像是與睡意或是夢魘困鬥了一番,青年的眉頭再次緊鎖,但又很快鬆開了,細密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才慢慢地睜開了眼。

  透亮的碧瞳似是被桌上小燈昏黃的燈光所暈染,變得像是羽絨般柔軟。帶著朦朧的睡意,這雙眼盯著月見山看了幾秒,才逐漸散去了水霧一般的睏倦。

  “月見山……”

  他的語氣裡有幾分不確定,想要觸碰女孩面頰的手抬起後,卻又在距離那張熟悉的面孔只有幾釐米的地方停住了。

  “嗯,我在。”

  不甚在意地,女孩微微側下腦袋,把臉湊到了他的掌心裡,輕輕蹭了蹭。

  “月見山——”

  他又開口叫了一聲,這次多了幾分底氣,話語裡還帶了些委屈的意味。

  “我在。”

  女孩再次俯身抱住了他,慢慢撫摸著他的頭髮。

  伸出了手,亂步想要抱住面前的人,但他馬上就發現現在這個姿勢太不舒服了,於是索性也坐了起來,緊緊環住了月見山的腰,將腦袋埋在了她的脖頸間。

  像是受了傷的小狗狗想討要安慰一樣,他的語氣委屈兮兮的。

  “我做了一個夢。”

  “嗯。”

  “我夢見月見山你不要我了。”

  “嗯。”

  感受著後背輕柔的撫摸,亂步想了想,還是先把抱怨的話收了回去,繼續說道,“你說我又任性又不聽話,總是給你惹麻煩,還亂髮脾氣,其實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他頓了頓,然後又收緊了懷抱,再開口時好像有了些哭腔,“你說你討厭亂步大人,所以不想和亂步大人呆在一起了。”

  雖然亂步並不是第一次用類似的語氣和她說話,但這確實是月見山第一次聽見亂步說話的語氣裡帶著哭腔,她一下子就慌張了起來。

  “亂步?”她叫著懷裡的人,想要看看他的表情,但亂步卻只是窩在她的肩頭,死活不肯動彈。

  “我不要你走。”像是想起了夢裡的情形,亂步有些蠻橫一般的重複著這句話,“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我不會走的,亂步,你別亂想,我不會不要你的。”聽著他越來越大聲的嚷嚷,月見山手忙腳亂地安撫著他,“那只是夢而已,沒事的,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會去的……”

  也許是這些話起了作用,青年慢慢又安靜了下來,靠在她的肩頭,不言不語。

  外頭的大風嗚嗚地鳴嘯著,雨勢小了許多,只偶爾能聽見兩三滴雨水敲擊窗戶的聲音。屋子裡的溫度又高了些,但亂步依然不管不顧地抱著她,月見山能感覺到自己後背的睡衣已經被汗水沾溼了,但她卻並不出聲,任由亂步抱著她,她也這樣抱住了亂步。

  “……別離開我。”

  耳邊傳來了他如同祈求般的話語,不是孩子氣的那種委屈和撒嬌,而是低啞的,與他的年齡相符的語調。

  心臟像是被這句話揪緊了一般疼痛,月見山偏過頭,蹭上了他的下頜,順著臉頰的線條而下,觸及了他滾動的喉結。

  溼濡的舌尖劃過脖間的凸起,下一刻,她就被身前的人壓倒在了涼蓆上。

  指尖觸及他的臉,由額角至唇瓣,又經過了脖與肩,最後停在了他的心口。毫不躲閃地迎上他翻湧著欲/望和愛意的眼,她的語氣像是哄誘,又似乎只是一句單純的承諾——

  “我不會離開你的。”

  如此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