翃洺 作品

第172章

 “你的意思是?”孫立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但又有些看不清。 

 孫立說:“你不要拿正常人的思維想這個問題,不會有人要害關老師,她是個無足輕重的人,最終目的是要通過關老師牽出來章書記。若是徐懷義早就說了,為什麼拖這麼久才問章書記。若是徐懷義一直沒有講,為什麼現在才說?” 

 “這……” 

 溫言奇緩緩的說:“如果他早就說了,省裡礙於章書記的級別,作了彙報,被擱置了起來,定個差不多的處分?” 

 “如果現在才說……隔了這麼久,是有人誘導徐懷義在說?” 

 孫立盯著溫言奇,半晌才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還是我那句話,一個副省級的幹部,家屬拿了二十,這樣的問題算不得問題,談個話,交了,再嚴重些,給個處分,這事也能過。不至於拖到現在。” 

 “開始不說,現在才說。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你說的,有人誘導徐懷義,而且是他本人的事都查清的前提下,再折騰徐懷義,你還得再說,而且是回答指向性的問題,交代了就是立功,而這個指向性,只有一個,就是章書記!” 

 “言奇,有人一直盯著章書記!” 

 孫立的眼神很堅定,溫言奇慢慢琢磨出了其中的味道。正如孫立所說,這事透著邪性,前後的時間對不上,紀委也不是個拖沓的部門。而現狀偏偏又是中間隔得時間太久,紀委對這個事的態度又始終不明朗。 

 “是誰?”溫言奇分明感覺得出來,孫立知道答案。 

 前面說了那麼長時間,等到溫言奇問出這個話後,孫立反而不說話了。只是默默的將冰涼的茶水倒了,換了新的,重新推在溫言奇面前。 

 一個髮型始終熨帖,不苟言笑,胖乎乎的腦袋,逐漸浮現在溫言奇的腦海裡……慢慢清晰…… 

 唐斌? 

 溫言奇猛的抬起頭,立即迎來了孫立認可的眼神。與其說他猜出了溫言奇的答案,不如說他一直在等,等溫言奇的思路和自己交匯。 

 “你是說……?”溫言奇卻猶豫了。當年堅持免掉孫立職務的人正是唐斌,將他又用起來的人是章書記,他懷疑唐斌是說的通的。可,僅僅是這個原因?溫言奇看的出來,章書記和唐斌有矛盾,但這個矛盾有多深,卻無法判斷…… 

 “只能是他!”,孫立點了點頭說:“章書記的身份不是一般人、一般事能搞得了的。你仔細回憶回憶,當年的那些事,從章書記到長林開始,短短几年的時間,唐斌的很多做法都不合拍。再裡面的事,有些你能聽到,有些你聽不到,但就這些矛盾逐年累積,最終成了不可調和,再延伸到你的任職,唐斌僅僅兩年的市委書記,最終只是個副秘書長,再到後來楊兆文的不了了之……” 

 “我只能說,你不是本地幹部,唐斌的許多做法,你根本不知道,也不會有人告訴你。當然,章書記知道不知道,這個要另說……” 

 孫立的這個說法,溫言奇當然懂得,就是知道的也只是些隻言片語。就像當年的群訪事件暴露出來的工程問題,蘇梅或者張達也只是含糊其辭的說了幾句。 

 不過再想想後來的那些事,自己被莫名其妙的舉報,緊接著文州工程的易手,唐斌雖說接任了市委書記,任用李輝後一年死亡,他自己也只坐了兩年市委書記,最後走的還不明不白…… 

 溫言奇像是理出了一條線索,卻又都不在明面上。 

 沒想到裡面這麼複雜! 

 如果這些都成立,那麼幕後人物就非唐斌不可了。 

 孫立說:“雖說徐懷義在關老師的問題上突然鬆了口,事情卻看似不大,所以有人才會出個再查一查的點子,名義還無可反駁,搞不好還說對組織負責,對章書記負責。算盤已經打好了,即使搞不倒,也要搞臭!” 

 “他和章書記有什麼深仇大恨?至於這樣落井下石?而且臨走時向省委推薦的也是他啊。”。溫言奇心想,既是楊兆文那樣戲耍了自己,也只是看不順眼,能避就避而已,遠談不上咬牙切齒。當年收到了楊兆文的線索,還不是息事寧人,按規矩交給張相偉。不擴大,更不散播,為此,甚至選擇對向繼遠的酌情處理。一個地位如此之高的人,唐斌竟會這般記恨章書記? 

 “這個圈子哪來的深仇大恨,殺人父母?奪人妻女?”,孫立搖了搖頭說:“都沒有,其實就是一個利字。官位是利,權力是利,聲望是利,錢財是利,言行舉止也是利。說白了,從自己的身份出發,能夠看得著的,影響得了的,波及的到的都是利。將利看的過於重的人,你影響到了他,就是深仇大恨。” 

 “我在辦公室乾的久了,慢慢也總結了出來。心眼這個東西,他媽的竟然和職位成反比!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比如一個開門的動作,一個擺牌子的順序,甚至像下車從車頭繞過去還是從車尾繞過去這樣芝麻穀子的瑣事,都能讓大領導看在眼裡。你還一頭霧水的時候,幾句嘲諷就丟了過來!再來幾次,不成熟,毛手毛腳的帽子就給你戴定了。這樣的帽子一戴,還想翻身麼?同樣這個道理,職位低的人反而不在意這些,就拿文件來說,辦公室簽得,車上籤得,田間地頭照樣簽得。辦公室的門,秘書開也行,自己開也行,誰開都行。而,怪就怪在,這樣的現象也許會是同一個人。剛起步的時候無所謂,再後來,官位越高,心眼越小。小到極點的時候,你放個屁,他都會記恨你,更何況影響到了他的利!” 

 “你會問,章書記影響到了他的什麼利?其實在他看來,沒有順理成章的接任李慶偉書記,就已經開了頭。再往後,什麼事只要不合心意,都會劃歸到所謂的記恨裡去,幾年下來,不是深仇大恨又是什麼?更何況從市委書記跌落到副秘書長的位置。如果不是得了個別領導的賞識,他這輩子能把章書記恨死。” 

 溫言奇本不願將官場看的如此不堪,但孫立說的這些話,分明又是事實。甚至有些事,自己遇見聽見的也不止一次。多年前,在樓道里給穆廳長遞文件不正是這樣?周元力給老廳長把門,還不是這樣?大領導小心眼幾乎成了官場的通病,而這個病竟無藥可治。再聯想到章書記到長林後,自己所能見到的他和唐斌之間的點滴,不是唐斌還能有誰?更何況徐懷義如此圓滑之人,怎會趟章書記一個人的路子?這裡面就沒有長林的其他領導?他唐斌一開始不是堅決提議徐懷義的人麼?現在看,同是省委常委,徐懷義只交待章書記一個人,本身就說明了一切問題。 

 “背後是唐斌,這個是八九不離十的,我甚至可以肯定就是他。”,說著,孫立的眉頭又緊鎖了起來,“問題還得繞回來,有什麼辦法?” 

 溫言奇看了看孫立,他算是出了個世紀難題。得有個人替章書記說話,這個人是誰?王力已經不可能了。那麼,王全勝?或者省裡更大的領導,總不能找唐斌本人吧?不管這些人裡面誰能出面,自己和孫立夠得著嗎? 

 十萬八千里! 

 孫立說這些以前,自己就已經把認識的,或者能夠得上的人捋了八百遍了。末了,才發現,從廳裡到市裡,再到雲州。從廳辦副主任到市委副秘書長,再到縣委書記,如今兩眼一抹黑,竟他媽的白混了! 

 溫言奇默然的搖了搖頭。 

 孫立卻說:“我曾經想過一個辦法,不過毫無勝算。” 

 溫言奇便問:“你說,什麼辦法?” 

 孫立看了看溫言奇,有些自嘲的笑道:“所有的辦法只能是兩個方向,或者找其他人通融,或者把始作俑者整倒!” 

 第一個方法已經行不通了,那第二個方法,整唐斌?這不同樣天方夜譚? 

 孫立無視溫言奇疑惑的表情,繼續說:“唐斌如果有事,就會自顧不暇,章書記身上的壓力自然就小些。到時候省裡那個有分歧的說法就會向這邊傾斜,有個好結果也未必可知。” 

 “你有辦法?” 

 孫立卻搖了搖頭說:“真能成的話,也不用說這些。其實我說的方法,你仔細想想,也能想的出的……” 

 溫言奇突然愣住,孫立說的話似乎是直白的…… 

 “你是說楊兆文?”,一句話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楊兆文和唐斌有關係,而且在有舉報未核實的前提下,突然從政協副主席的位置上跳出來,成為一把手,必定也是唐斌的功勞。那麼,搞了楊兆文,就會牽扯到唐斌。孫立的成不了又怎麼解釋?楊兆文和唐斌之間必然有牽連,但這個牽連誰又知道?這個才是關鍵。否則,即使整倒了楊兆文,唐斌卻毫髮無損,反倒對章書記更為不利。 

 而且,誰來整楊兆文?知情的就那麼幾個人。自己還是蘇梅還是眼前的孫立?總不能是張相偉吧! 

 “不用想了,你做不出的。”孫立笑了笑。“我也做不出,言奇,你我都不是如此做事的人,否則咱倆也坐不到一起。” 

 溫言奇徹底洩了氣。 

 孫立又喃喃自語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但願不要再出別的事,省裡的意見既然有分歧,就說明還是有人不願意整章書記。就這些事打住,能換個警告之類的處分,也算是萬幸了……”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