翃洺 作品

第175章

 一句話扯清了溫言奇腦子裡的一團漿糊。 

 是啊,同王力講是例行的表態。這樣的話,只要是一把手,無論哪一級,或多或少的都說過,也必須這樣說。剛才又講,是在確保大局的前提下,思來想去除了自己還能有誰?與其等著別人問,不如承認了算了。 

 可,這當真嗎?逃不過也就罷了,替人受過,當真嗎? 

 當真嗎? 

 一連串的問號烙印在腦海裡。 

 同王力說的那次,明顯是應景。剛才那句話呢?若是當真,就意味著假如自己認了處分,韓、嶽兩人就平安無事,明年無論升遷與否,都不會禁錮了手腳。但這個禁錮轉身就套在了自己身上。當然了,這般操作,也必會落一個保護幹部的好名聲,縱使這個名聲本來就有。 

 但,今天來市裡,明顯不是為了落個名聲而來,是什麼呢?說來說去,還是個公平,最該處分的是胡紀凌,不是韓、嶽兩人。如若聽之任之、不管不顧,於情於理都說不通。突然意識到,上級的決策什麼時候因為一個人而改變過?尤其是決策已經做出的前提下!那麼,今日的到訪是看高了自己?還是看高了自己在張相偉這裡的位置?無論怎樣,現在的結果怕是相反了。 

 而且,目前的情況很尷尬,就算是當真,市裡也不會當真,因為自己受了處分,事情的處置就上了臺階,加之批捕治超點的幾個人,交通事故的說法就站不住腳。 

 所以,使縣委書記或者縣長免於處分,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法之一…… 

 這樣想的話,張相偉的這句問話似乎就成了一個偽命題,無論你當不當真,他都不會當真。 

 所以,他的問話,就是看你的心跡了,和怎麼處理沒有絲毫關係。 

 索性,承認了又如何? 

 可以認!但不能說替人受過也願意,那樣的話,自己的形象頓時就偉岸了起來。這樣高尚的節操是不存在的,認了這個不存在的名號,就是扯謊!當著市委書記的面扯謊,等同於自毀長城。 

 溫言奇心裡的氣嘆在了嘴上,緩緩的說:“張書記,我是雲州的班長,他們對我負責,我也要對他們負責。現在看,我想簡單了,只是考慮能不能減少影響,或者在已經對其他人做出處理的基礎上,免於韓嶽兩人的處分,沒有考慮到市裡的難處……” 

 “但,如果拋開其他的原因,您問我當不當真,我只能說,該我負的責任,不能推,也推不掉。不該其他班子成員負的責任,最終只能由我來負……” 

 張相偉聽了,不做任何表態,只是怔怔的看了看溫言奇。 

 末了,才說了句:“你去吧,至於剛才你提的建議,我給他們再說說……” 

 關上門,長舒了一口氣,回頭便看見孫立向自己招了招手。 

 “怎麼樣?”,孫立換了杯茶問道。 

 “哎……”,溫言奇自嘲的笑笑,也不說張相偉說了些什麼,只說了句:“大清早的找了頓批評!” 

 孫立並不意外,只是將茶杯往前推了推,陪著溫言奇嘆了口氣,說:“看開點吧,別說你了,就是更大的領導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萬千世界,豈能事事如意?韓雲輝他們也就是遇上你了,不管能不能起作用,總歸有個人替著說幾句話。人更多的時候其實就是需要一個說法,或者說一個認可,只要這個認可有了,其他的還不是得認命?” 

 “認命?”,溫言奇一口水喝的急了些,咳嗽了幾聲,心想這個詞從孫立這般身份的人口中說出來,總覺得有些不著調。 

 孫立卻滿不在意的說:“對,就得認命,我現在沒事了亂翻書,翻來翻去的,就覺得命這個東西,一環套一環的還真得認!有什麼因就會結什麼果,強求不來,推舍不去……” 

 看著孫立悵然若失,又有些神叨叨的樣子,溫言奇就想笑,但見他又不像是說笑,便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孫立看了看溫言奇有些漲紅的臉,又說:“你不信?你是公事想太多了,書看的越來越少,沒時間也不願意想這些而已。就拿我來說,當初若是不去雲州做縣長,又怎會遇到礦難?不遇上章書記,又怎會峰迴路轉?長林隔著明都,八竿子打不著,怎就都湊到了一起。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去雲州以前,就有領導想讓我去市政辦的,是我自己堅持去了雲州,你看,兜兜轉轉的幾年時間,又繞回來了。這不是命嗎?” 

 見溫言奇不做聲,孫立接著說:“再說回這次的事故,往回倒一段時間,就會發現,還是這麼回事!你搞個園區,市裡派個幹部,胡紀凌開了口子,金輝開始賣資源,就遇上了價格好的出奇,賣的發了狂,超載的裝,園區錢好掙,民工就會去,兩下一累積,就會出事故。但凡這中間少一環或者多一環,都出不了這麼大的事。你又何來替人求情?” 

 “是不是牽強了些?”,溫言奇問道:“如果不是胡紀凌,換個別人,也許也不會發生,或者說不是金輝這樣唯利是圖的企業,也不會發生……” 

 “你說的是或者,我說的是必然”,孫立笑道:“或者是緣分,必然才是命,你糾結或者是這樣,或者那樣的時候,恰恰說明你改變不了任何一環,命裡就是這麼來的,不是麼?” 

 “這……”,溫言奇一時倒不過彎來,好像也是孫立說道這般道理,自己剛才那些話真就成了事後諸葛亮。可孫立難道不是事後才說的這些話?真要倒回去,也不見得看的如此通透吧? 

 剛要開口,才發現已經陷入了孫立的悖論,因為只要你說什麼,前提都是假如,恰恰又印證了他的所謂命理之說。 

 “按你說,韓雲輝他們的處分就是命裡註定了?” 

 孫立仍舊笑了笑,“還是政辦主任,就不是命裡註定了,但恰恰是他一步一步走來,真就幹到了該背處分的位置上。” 

 “還是那句話,命裡自由主宰,盡人事、聽天命,。我們連自己都做不了主,又怎能做別人的主?”,孫立拍了拍溫言奇的肩膀。 

 溫言奇覺得有些雲裡霧裡,手已經拉開了門,還是回頭問了句:“你翻的什麼書?” 

 “趕緊回去吧,說了你也看不懂……”,孫立神叨叨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