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你明天上前進村繞道上一趟公社。”我愛人三字聽多了,褚歸形成了免疫力,“我爺爺他們應該看到報紙了,你幫我給他們發一封電報,叫他們三十一號上午十點到郵局等著,我想跟他們通電話。”




公社的郵局沒開通打電話的業務,褚歸得到縣城才能打通京市的長途電話,他走前記下了離回春堂最近的郵局的號碼,褚正清收到電報知道要上哪等。




“好。”賀岱嶽一口答應,“到那天我陪你一起去。”




次日一早賀岱嶽走小路到了前進大隊,潘大舅端著碗蹲在門檻上吃早飯,見了他連聲問他吃沒吃,沒吃進屋一塊吃點。




賀岱嶽吃過了,潘大舅碗裡盛的是紅薯飯,他家的條件在前進大隊算好的,紅薯與大米各佔一半,條件差的幾乎是頓頓紅薯,遇到年節的日子方捨得吃大米。




今日逢集,賀岱嶽等潘大舅吃完飯一道去了公社。賀岱嶽雙肩背了個小揹簍,原是常規大小,到他身上顯得跟孩子用的似的。




潘大舅要上供銷社買鐵釘,賀岱嶽則趕著到郵局發電報,兩人在街口分開,各辦各的。




發電報通常是有急事,怕褚正清他們擔心,賀岱嶽特意加了一句原因,褚歸是想他們了。來困山村小半年,褚歸未曾提過思念二字,但賀岱嶽能體會到他偶爾流露出的情緒。




電報員鮮見有人把電報當信使的,他以為賀岱嶽不懂,好意指導賀岱嶽刪減一部分文字,僅保留必要的內容。




“不刪了直接發。”賀岱嶽衣服裡掏出一疊錢,“多少錢?”




原來是個有錢的,電報員數了字數,報出一個金額。




賀岱嶽眼也不眨的付了錢,踩著集會的尾巴四處逛了圈,剃頭匠用剩餘的熱水沖洗了刀具,賀岱嶽走近,沖人喊了聲大爺。




“你來晚一步,我收攤了。”剃頭匠以為賀岱嶽是來剪頭髮的,“你這頭髮等下場吧。”




鄉下人圖省事,尤其是男人,每次剪頭髮皆往短了弄,沒什麼比剃光頭維持時間更久的了,因此賀岱嶽的頭髮長度在剃頭匠眼裡是該修理了。




賀岱嶽的頭髮半個月前剛讓禇歸剪過,他不是要剃頭,而是想買套剪頭髮的工具,這種專業的東西供銷社沒有,得找剃頭匠討門道。




吃飯的傢伙事剃頭匠肯定是不願意賣的,看在賀岱嶽態度誠懇且願意付辛苦費的份上,他同意幫忙買一套。




城裡剪髮一次一毛到兩毛不等,剃頭匠挑著攤子,便宜的五分、貴的八分,價格較城裡少一半,收的錢還得交一部分給公社,一場集會頂天能掙個三塊錢。賀岱嶽承諾給他一塊錢做報酬,剃頭匠哪有不願意的道理。




賀岱嶽預付了五毛錢,剃頭匠是集會的老面孔了,認識他的人多,無需擔心他昧了錢消失。




剪髮的掙的錢雖不多,但總強過種地,一塊錢跟飯碗孰輕孰重,剃頭匠心裡清楚。




眼瞅著要散集了,擺攤的要麼收攤要麼半賣半送地處理,賀岱嶽包圓了一個賣山貨




的小攤(),




“”(),




困山村的山裡也有無數山貨產出,他們沒工夫進山採,雜物房裡卻放了一堆。一部分是吳大娘等關係好的人家送的,另一部分是患者們聊表心意的謝禮。




秋日農務繁忙,山貨再好不能當飯吃,村裡人偶爾抽空進山採一點,作為年節待客的零嘴,少有往外賣的。




“沒幾個錢,家裡的留著吃,買的我收拾了給爺爺奶奶他們寄去。”賀岱嶽自然地稱呼褚正清與安書蘭為爺爺奶奶,他取了一個簸箕,認真挑除了個頭小和有蟲眼的,端到院子裡晾曬。




禇歸心下慚愧,賀岱嶽想得周全,他一個親孫子竟忘了孝敬。




賀岱嶽搬了凳子坐下敲挑剩的小山核桃,山林間無人管理的野貨,皮厚肉小,極為考驗耐心。山核桃殼硬,賀岱嶽不敢用蠻力,唯恐連肉帶殼砸成一團渣。那麼高大的一個人,小孩兒L般貓著手腳做起細緻的活,莫名透著股笨拙的憨勁兒L。




“我來吧。”褚歸為賀岱嶽彆扭的姿勢感到難受,賀岱嶽側身擋著不許插手,打發他去看信。




關於褚歸教田勇針灸的事褚正清專門寫了回信,他並非思想頑固的老古板,褚家亦無針灸術絕不可外傳的家規,所謂的未滿四十歲禁止收徒,不過是防止學藝不精者誤人子弟罷了。




褚歸的針灸水平如何褚正清心知肚明,他在信中讓褚歸放開了手去做,只是人心難測,對於傳承者的人品,褚歸務必要慎重考量。




褚正清的答覆在褚歸的意料之中,看得入神之際,有什麼東西觸碰到嘴唇,褚歸下意識張嘴,山核桃仁特有的香氣在齒間迸發。




“好吃嗎?”賀岱嶽將相較完整的大塊核桃肉投餵給了褚歸,一塊接著一塊,看著褚歸漸漸鼓起的腮幫子,滿足感油然而生。




“好吃。”褚歸換了一邊嚼,山核桃富含油脂,果仁褐色的表皮微澀,賀岱嶽嘗試過剝去表皮,結果以失敗告終,果仁弄得稀碎。




天麻擠到兩人中間,小鼻子嗅啊嗅的,發現不是它喜歡的,甩甩尾巴蹭了蹭褚歸的褲腳,在地上躺下滾了一圈。




褚歸的注意力被分散,視線落至天麻仰露的肚皮,神情一凜:“你又鑽灶了?”




天麻肚皮上赫然印著兩道發黃的燒痕,褚歸蹲下湊近,鼻尖聞到一股殘餘的焦糊味,好懸沒燒到肉。




“肯定是挨著火鉗了。”燒痕邊緣筆直,除了火鉗賀岱嶽想不到其他。




“不是拿東西擋住灶眼了嗎?”褚歸教訓地輕輕拍了下天麻的腦袋,“你可真是!”




天麻兩隻耳朵猛地往後一耷,圓溜溜的眼睛由下至上望著禇歸,肥嘟嘟的貓臉上人性化地寫滿了心虛二字。




“我瞅瞅它把擋灶的石板怎麼著了。”賀岱嶽饒有興趣地起身,從天麻首次鑽灶孔到現在,他們先後用了箢篼、廢棄的菜板、磚頭三種阻攔物,天麻全能弄出空子鑽進去,第四次的石板是賀岱嶽專門上採石山找的。